林涛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马总和蔡崇鑫的头上。
包厢里顶级的龙井还冒着热气，可两人心头却窜起一股寒意。
融资比例，是他们和软银反复拉锯后才定下的绝密条款，核心团队之外，绝无第六人知晓。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蔡崇鑫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试图从林涛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可对方却稳如泰山，甚至还带着一丝看戏的玩味。
“林总的消息，真是灵通。”
蔡崇鑫的声音有些发紧。
“谈不上灵通。”
林涛将茶杯放下，发出清脆的轻响，
“我只是更懂资本的胃口。孙先生吃肉从不吐骨头，两千万美金，30%的股份，这很符合他的风格。”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膝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孙先生抢食。”
“我只是想提醒两位，纳斯达克正在雪崩，互联网的冬天，已经来了。”
林涛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相信用不了多久，不管是投行还是互联网公司，口袋都会比脸还干净。你们现在拿在手里的两千万，很快就会变成一块烫手的山芋。”
他顿了顿，给两人留出消化的时间，随即话锋一转。
“c2c的巨头ebay，已经把餐刀磨得锃亮，正盯着中国市场这块肥肉。你们都相信，它很快就会杀进来。”
“而阿里现在的主力还在b2b上开疆拓土，我相信再过两三年，你们能实现盈利。但在瞬息万变的中国市场，等你们缓过手来，c2c的战场上，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再想跟ebay掰手腕，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止两千万美金。”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阿里此刻光鲜外表下的所有痛点。
马总脸上的江湖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林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
“马总，我知道你们的顾虑。30%的股份，太多了。
这会动摇团队对公司的控制权，为未来埋下巨大的隐患。”
他伸出两根手指。
“我的建议是，b轮融资不变，总额还是两千万美金。”
“软银，一千万，拿10%的股份。”
他收回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环宇投资，一千万，也拿10%的股份。
这样一来，总融资额不变，但你们只出让了20%的股份，还多了一个以后能帮你们说话的盟友。
多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潜在的主子要强，不是吗？”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马总和蔡崇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翻江倒海般的震惊。
这个方案，釜底抽薪，却又完美地解决了他们所有的困境！
良久，马总才缓缓开口，他盯着林涛，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年轻人：
“我们公司的宗旨是，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
不知道林总对这个宗旨，有什么看法？”
这是在考他。
林涛笑了：
“我知道，孙正义对你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你也引为知己。”
他话音一转，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从容。
“但这个宗旨能成立，是建立在两个前提下：
第一，公司现在还不值钱；第二，单个资本占比低，且能相互制约。”
“一旦软银在c轮、d轮继续跟投，股份占比超过30%，甚至达到40%，你猜他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排在第三位？
他会联合其他资本，客客气气地请你这个创始人，出局！”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资本家连绞死自己的绳索都敢卖。”
林涛开了句玩笑，气氛却没能轻松下来。
马总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旁边的蔡崇鑫心潮澎湃，忍不住追问：
“林总，一流的点子三流的执行力，和三流的点子一流的执行力，您更看好哪个？”
林涛看向两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有没有第三个选项？比如，我出第一流的点子，你们出第一流的执行力！”
话音落下，三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包厢里紧绷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林总，我们回去需要和团队紧急商议一下，最晚明天，给您答复。”
马总起身，郑重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林涛就等来了肯定的答复。
挂掉电话，他立刻拨给了薛雨萱。
“林涛，我导师说你给的歌……每一首都是顶级的！
只是，只是预付款，只能给到一百万美金一首。”
电话那头的薛雨萱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补偿，后续的版税分成，可以从10%降到7%。”
她去之前信誓旦旦，以为凭着老师的关系能拿到最优厚的条件，没想到还是被当成新人压了一手。
“行，就这么定。今天能安排打款吗？我这边等着钱用。”
林涛毫不意外，这个价格已经远超市场行情，没有薛雨萱的面子，预付款都未必能拿到。
“可以！钱打到哪里？”薛雨萱见他答应得爽快，顿时兴奋起来。
“我晚点把账号发你。”林涛应道。
“那个……林涛，”
薛雨萱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我能挑几首来唱吗？
歌手的版税收益，我也可以分你。只是……我毕竟是新人，又是华人，怕影响了销量，你的收益就低了……”
林涛想了想，未来的亚洲天后亲自下场，销量还能低了？
“不用挑了，你全唱了吧。
钱反正我也不急着用。”
“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喜的尖叫，
“林涛！我爱死你了！
你等我回湾岛，我请你吃烤串加冰啤！”
“一顿烤串冰啤就想把我打发了？”
林涛忍不住逗她，“我看起来就这么好哄？”
“那……那你想怎么样嘛？
”薛雨萱也觉得有点不够意思。
“等你回来，答应我一个要求。”
林涛轻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传来一句弱弱的：
“……耍流氓的不算啊！”
“放心，我的要求可不便宜。”
林涛不想再废话，
“先这样，电话费贵，挂了。”
有些事，还是当面“讨债”比较有意思。
魔都，环宇投资公司。
在双方律师的见证下，林涛和马总分别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薛雨萱那边刚打过来的1100万美金，还没在账户里捂热，就瞬间蒸发掉了一千万。
林涛看着合同，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捕获巨兽的兴奋，又有资金链紧绷的无奈。
他忽然抬起头，冲着一脸喜色的马总嘿嘿一笑：
“马老师，听说您太极打得不错，晚辈不才，想讨教一二！”
马总一愣，眼睛瞬间瞪大。
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白给的装逼机会啊！
他当即叫人送来两套练功服，摩拳擦掌，一副宗师派头。
半小时后。
办公室里，林涛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马总鼻青脸肿，
却一脸虔诚地端着茶杯躬身递到他面前。
“林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林涛接过茶杯，还贱兮兮地让助理包了个红包，递给这位新收的“马徒儿”。
旁边的蔡崇鑫和一众阿里高管，看着自家老板那滑稽又认真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当场抽过去。
次日一早，环宇投资的办公室外就排起了长龙。
清一色的修身小西装，搭配着剪裁利落的包臀裙或直筒西裤，内搭的白衬衫一丝不苟。
尖锐的鞋跟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的密集声响，仿佛某种急促的战鼓。
空气中，各种昂贵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馥郁到近乎呛人，让林涛的鼻子很不舒服。
前台和行政部的几个小姑娘看得目瞪口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乖乖，现在学金融的都长这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影视学院来选角呢。”
“可不是嘛，一个比一个漂亮，简直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林涛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议论，眉头越皱越紧。
他特意交代过猎头，这次招聘主要看重应届毕业生的品性和潜力，怎么送来的都是这种货色？
面试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
进来的女孩，履历一个比一个光鲜，但林涛一眼扫过去，便能洞悉其内里。
在他的视野中，这些人的气运光点或浑浊，或驳杂，充满了投机与欲望的色彩。
能力或许有，但心性太乱，背景过于复杂。
环宇现在是一艘刚刚起航的小船，经不起这种妖精在船上凿洞。
“林总，这是我的商业计划书，是我熬了三个通宵为您量身定做的。”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递上文件，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刻意展露着优势。
林涛连看都没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你手腕上这块百达翡丽，是你父亲送的，还是你‘男朋友’送的？”
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下一个。”林涛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又面试了两个，林涛彻底没了耐心，正准备打电话把猎头骂个狗血淋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前台小姑娘探进半个脑袋，表情有些为难：
“林总，外面……外面有个女孩，没有预约，但她坚持要见您一面，说请您务必给她一个机会。”
“让她进来。”林涛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差这一个。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与外面那些“精英”格格不入的女孩。
简单的白色体恤，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脸上未施粉黛，因为身材有些微胖，脸颊显得肉乎乎的。
但她的眼神，清澈又明亮，没有丝毫的怯懦。
女孩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坦然得仿佛这是自己家。
“林总，我叫沈若楠。
冒昧打扰，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面试机会。”
她顿了顿，嘴角甚至还翘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希望您不会因为我的身材，直接否定我的价值。”
这股子又冲又自信的劲儿，倒让林涛来了点兴趣。
他示意前台将女孩硬塞过来的简历递给他。
沈若楠。
当他的目光落在家庭背景那一栏时，手指微微一顿。
父亲：沈建国，四年前于摩根士丹利高管任上自杀。
母亲无业，另有一名在读高中的妹妹。
林涛的脑中瞬间闪过四年前那桩轰动华尔街的金融丑闻。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孩。
简历上附带的资料里提到了她因此事患上抑郁症，因药物副作用导致体重剧增。
难怪。
这哪里是胖，这分明是一身被苦难淬炼出的铠甲。
林涛忽然笑了，之前的烦躁一扫而空。
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简历很不错，但我不信纸上的东西。”
他盯着沈若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