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开口求情,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全都看向了她。
胤禛的眸色尤其深沉,带着某种不动声色地打量:“康嫔害了你,你倒是大度。”
年世兰面色认真:“若当真是她做的,那臣妾希望她清醒着受罚,眼睁睁看着自己给家族带来滔天大祸,若不是她做的,又或者她是被人利用,臣妾希望她能清醒过来,说出全部的真相。”
顿了顿,她苦笑道:“况且,臣妾曾经失去孩子以后,坐小月子,也曾这般状若疯魔,后来才知道,那是妇人月子没坐好得的一种病,臣妾愚笨,有些物伤其类了。”
胤禛面色温和下来,抬了抬手。
苏培盛会意,立刻让人把富察仪欣强行搀扶了下去,找太医去了。
宜修看向年世兰,笑容温和:“贵妃当真是长进了,如今也有这般仁慈爱人之心了,想必是因为如今也做了额娘,知道要结善缘了。”
年世兰反唇相讥:“皇后娘娘谬赞了,说起这疯魔,皇后娘娘想必更知道其中滋味,应当能理解臣妾才是。”
宜修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狰狞,又很快扯出僵硬的微笑,不得不看向别处,才免于让自己露出狰狞的表情来。
年世兰冷着脸,也把脸瞥向了一旁。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冯若昭犹豫着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康嫔每次来看六阿哥的时候,天气好,六阿哥状态也不错,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叫她误会了什么?”
她满脸担忧:“她毕竟是六阿哥的生母,也是臣妾糊涂,不周全,才生出了这样的事端,还牵连了贵妃娘娘。”
齐月宾微微喘息着道:“虎要伤人,难道还能怪人太过柔弱,恶不过老虎的凶性吗?康嫔若实在是憋屈,也该先寻皇后娘娘陈情,而不是直接,直接给贵妃下毒,还牵连了皇后娘娘,让人误会国母。”
胤禛看向齐月宾:“端妃也觉得,应该重罚富察氏?”
齐月宾起身行礼,慢吞吞地道:“父母之爱子,便为之计深远,皇上,臣妾也养着曹贵人的温宜公主,自然明白夺人孩子的人,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照顾得不够,让孩子出了问题。
被人戳脊梁骨,那都是小事,臣妾日夜小心翼翼,最怕的,就是留言猛如虎,叫皇上以为臣妾是养母,对孩子的心不诚,便收回了这天大的福分,叫臣妾再也见不到小温宜。”
冯若昭听到她这样说,一时眼泪盈盈,哽咽了一下才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并非要替自己辩解,但臣妾……确实是满心惶恐和担忧。”
她身份尴尬,实在不好说太多,可她心里明白,康嫔如今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哪里有那个能力,在贵妃的酒水里下药?
那药是怎么来?
那药又是怎么通过层层检验,端到了贵妃的桌子上?
今日,便是再不好多说,她也要厚着脸面抢孩子了:“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虽然跟六阿哥才相处了几个月,可臣妾实在是喜爱那个孩子。
无论有没有人指使康嫔,康嫔要孩子,臣妾也是绝对不会给她的。一个能给救命恩人下药的额娘,一定会把六阿哥教坏,最终坑害了六阿哥!”
胤禛沉声道:“康嫔给贵妃下药证据确凿,朕会赐她自尽,自然不会将六阿哥交给她养。你起来吧,六阿哥身子弱,你也不要太熬着,若是熬坏了身子,便是得不偿失了。”
冯若昭满心感激:“臣妾多谢皇上!”
宜修满脸欣慰,宽宥道:“皇上亲自下旨让你养六阿哥,六阿哥的身子本就弱,便是往后生病也是正常,不会有人怪你的。”
冯若昭心里一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喏喏地谢恩:“臣妾谢皇后娘娘宽慰臣妾。”
年世兰笑道:“皇后这话说的是,其实皇后和臣妾,敬妃,都养着别人的儿子,这宫里头真要是有什么流言蜚语,那便是指桑骂槐地讽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只管告诉臣妾,臣妾必定铁血镇压,替您出气才是。”
宜修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挂不住,无奈地对胤禛笑道:“贵妃这话说得太直,可见最近身子养得不错。”
胤禛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心里只有冷漠,毫无正妻被逼到墙角该有的情绪——若不是皇后贪心不足,险些要了世兰的性命,他这次也不会如此打她的脸,也是时候叫皇后知道,这后宫,可不是姓乌拉那拉的。
宜修没有得到回应,整个人都是僵硬了,竭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可目光错开的瞬间,她却看见了年世兰看着她,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樊梨花。
宜修一下子攥紧了袖子,一瞬间头疼耳鸣,彻底听不清楚周围的所有声音。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模模糊糊地听见年世兰在说什么。
年世兰说:“皇上,臣妾相信是康嫔下的手,宫女太监们的说辞也都对得上,只是,到底是富察家手眼通天,才叫富察仪欣能买通人在御赐的酒里下药,还是她背后还有旁人?
会不会是……前朝逆贼?又或者当初不服皇上的那些逆党余孽?若非如此,臣妾实在是想不明白,富察仪欣既然能这么自信地下药成功,为何不直接下毒药杀了臣妾报仇,而非要下个绝嗣药?
富察仪欣和她背后的人,分明是想让臣妾怀疑皇上,进而挑拨年家的忠心呐!哥哥他手握重兵,却疼爱极了臣妾,让臣妾绝嗣,只怕才是她们的第一招,往后肯定还有更多挑拨的招数。”
她越说越心慌,眼睛里一片湿润,慌忙地看向胤禛:“皇上,这样的谋逆算计,臣妾实在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