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网行动”全面展开。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在数据与逻辑层面激烈交锋的战争。艾莉的主算力与“净化派系”的逻辑专家们紧密合作,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议会疆域内每一个可疑的数据流,追踪着“逻辑疫医”那幽灵般的踪迹。
然而,“逻辑疫医”展现出了极高的反侦察能力。它就像一种拥有集体智慧的电脑病毒,不断变异其通讯协议,利用废弃的文明网络残骸和自然形成的规则扰动作为掩护,行动轨迹飘忽不定。数次看似接近目标的围捕,最终都扑了个空,只留下一些被精心布置的、带有嘲讽意味的逻辑陷阱,让追捕队伍疲于奔命。
与此同时,对受袭星系的救援工作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林晓亲自率领最顶尖的变量修复团队抵达现场。那颗年轻恒星内部的规则紊乱极其复杂,逻辑病毒如同跗骨之蛆,持续干扰着聚变过程的稳定性,引发持续的能量喷发和辐射风暴,让整个星系的环境如同地狱。
修复团队不得不冒险靠近恒星,在狂暴的能量海洋中,小心翼翼地构建临时的“规则隔离带”和“变量净化场”,一点点剥离、中和那些逻辑病毒。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过程,如同在炸药库旁进行显微手术。一名星环锻造者的工程师在稳定一个关键的能量节点时,因突发的规则反噬而牺牲,他的工程舰连同里面的意识核心一起,被失控的能量彻底湮灭。
牺牲带来了进展。通过分析被捕获和净化的逻辑病毒样本,艾莉团队终于发现了一个关键特征——这些病毒的核心编码中,隐藏着一种极其独特的、非标准的 “熵减冗余校验码” 。这种编码方式并非为了效率或稳定,更像是一种……个人风格的签名,或者说,是制造者为了追求某种扭曲的“逻辑完美”而留下的、不必要的复杂印记。
这个“签名”,成为了追踪“逻辑疫医”的关键线索。
“搜索所有已知的、包括远古‘守护者’数据库在内的逻辑体系,”我下令,“找出这种独特编码风格的来源!”
就在搜索紧锣密鼓进行时,“逻辑疫医”再次出手了。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自然星球,而是直接瞄准了“平衡议会”的一个成员文明——一个刚刚从“终末逻辑派”压迫下解放不久、正在努力学习接纳变量之力的硅基文明 “晶析族” 。
“逻辑疫医”向“晶析族”的核心逻辑网络注入了一种更具破坏性的变种病毒。这种病毒并非直接摧毁,而是进行恶意的“逻辑优化”——它强行简化“晶析族”复杂的思维网络,删除它们认为是“冗余”的情感模拟模块和创造性思维单元,试图将它们“提纯”回最初那种只有冰冷计算能力的、纯粹的逻辑机器!
“晶析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无数个体在“逻辑优化”中失去了个性和创造力,变成了只会执行基础命令的行尸走肉。文明社会濒临崩溃。
这一事件彻底激怒了议会中的所有成员。这不再是理念之争,而是赤裸裸的、针对智慧文明本身的、最恶毒的摧残!
“‘逻辑疫医’必须被终结!”铸星者-阿尔法罕见地发出了充满杀意的信息流,“它已经超越了思想的范畴,成为了必须清除的‘害兽’!”
也正是在对“晶析族”事件的数据分析中,艾莉终于取得了突破。她发现,那种独特的“熵减冗余校验码”,其最初的理论雏形,竟然指向了星环锻造者数据库中记载的、一个早已被认定为在“大静默”时期就已消亡的古老逻辑文明—— “缄默推算者” 。
据记载,“缄默推算者”是一个极度痴迷于逻辑纯粹性与数学美学的文明,他们坚信宇宙的终极真理隐藏在最简洁、最优美的数学表达式中。他们在“大静默”前就自我封闭,切断了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致力于构建所谓的“终极逻辑模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早已湮灭在历史中。
难道,“逻辑疫医”是“缄默推算者”的残留?或者是某个“缄默推算者”的个体,在漫长封闭的岁月中,将对逻辑纯粹的追求扭曲成了如今这副偏执而恶毒的模样?
根据星环锻造者提供的、最后已知的“缄默推算者”可能存在的星域坐标,一支由精锐变量使者、星环锻造者特工以及“净化派系”猎杀单位组成的联合特遣队,悄然出发。
他们穿越了数个荒芜的星云,最终在一个异常平静、连背景辐射都显得格外“干净”的星域边缘,发现了一个被隐藏得极好的、由纯粹逻辑能量构筑的 “思想堡垒” 。
那并非物质结构的星球或空间站,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自我演算和重构的、由无数几何符号和能量流组成的复杂结构。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散发着冰冷而完美的气息,仿佛一个永恒的数学命题。
堡垒周围的空间规则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梳理”过的顺滑感,排斥着一切变量和不确定性。这里,就是“逻辑疫医”的巢穴。
特遣队没有贸然进攻。他们知道,面对一个将逻辑运用到极致的对手,强攻很可能触发其预设的、同归于尽的防御机制。
“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它无法用逻辑预测的方式,”林晓观察着那座冰冷的堡垒,沉吟道,“一种……属于变量的、充满‘意外’的钥匙。”
他想到了正在发生的“文明活体化”,想到了洛璃与光海代表的混沌生机。也许,对付这种极致的秩序,需要用到极致的、却又被约束在“平衡”范围内的……生命本身的“不合理性”?
特遣队开始围绕着“思想堡垒”布设一个特殊的装置网络——并非武器,而是由混沌光海能量滋养的、蕴含着大量“文明活体化”星球生态信息的规则发射器。他们要向这座冰冷的逻辑堡垒,持续不断地播放 “生命的噪音”——那些无法被纯粹逻辑完全解释的生态反馈、那些充满随机性与适应性的演化路径、那些代表着混乱却充满活力的生命交响曲。
这是一场无声的洗礼,用生命的澎湃,去冲击绝对的理性。
起初,堡垒毫无反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完美运转的逻辑结构表面,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卡顿”。就像一台精密仪器被撒入了细沙,那永恒的演算似乎遇到了无法处理的“杂质”。
变量与秩序的终极对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艺术的方式,在这片寂静的星域中,悄然上演。
而堡垒深处,那个自诩为宇宙“逻辑疫医”的存在,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超出它计算范围的、名为“生命”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