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阳光才刚爬上窗户，女子互助会的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
林玉如气得胸脯直起伏，“太后都支持我们了，这些老古董还说咱们是‘牝鸡司晨’，这不睁眼说瞎话嘛！翰林院那票老头抱残守缺，拽着老黄历就想把咱们踩死，一再的找我们麻烦！”
楚知夏抄起桌上的桂花蜜水灌了一大口，咂咂嘴说：“这叫文化霸权，说白了就是他们想用祖宗规矩pUA咱们。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偏要掰开他们的嘴讲道理！”
“啥是pUA？”林玉如眨巴着大眼睛，活想听天书。
“就是精神打压！”楚知夏把蜜水碗重重一放，“打个比方，他们觉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硬说咱们开辟的新路子是歪门邪道。但咱们手里有铁证，就不信掰不过这群老顽固！”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哐当”一声，原来是送菜的阿巧摔了菜篮子。
这姑娘风风火火冲进来，麻花辫都散了半截：“他们还真敢来？姐妹们在学堂认字，隔壁王婶都能自己算账了，这叫伤风败俗？”
“所以咱们得支棱起来！”
楚知夏抄起半截木炭，在墙上新钉的木板上写下“反击三招”四个大字，粉笔灰扑簌簌往下掉，“第一招摆事实，把咱们帮寡妇开店、教姑娘认字的事儿全列成清单；第二招讲道理，从《论语》里抠字眼怼他们；第三招拉盟友，把受过咱们恩惠的老百姓全发动起来！”
话音未落，芸娘的画笔已经在宣纸上唰唰作响。
这泼辣的小娘子头也不抬：“我再画套连环漫画！就画李寡妇摆摊卖绣品，供儿子读书的事儿，看那些老古董还有啥可说的！”
阿巧更是一拍大腿：“我现在就去挨家挨户敲门！上次帮赵大爷追回被骗的银子，他不得第一个签名支持？”
正说得热闹，门外突然传来小丫鬟的尖叫。
众人冲出去，就见十多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带着凶神恶煞的家丁，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张大学士，白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举着奏折唾沫横飞：“楚知夏！你身为金枝玉叶，竟带着一帮女子妖言惑众！今日定要让你知道祖宗家法的厉害！”
楚知夏撩起裙摆往前一站，活像护崽的老母鸡：“张大人，我们教认字、帮谋生，哪件事不是积德行善？您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班昭写《女诫》、李清照作词，难道都是歪门邪道？”
“你......你强词夺理！”张大学士被噎得满脸通红，“等陛下过问，定叫你们知道厉害！”
林玉如攥着楚知夏的袖子，声音都发颤：“公主，这可咋整？”
楚知夏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姐妹们。
有人攥着账本，有人抱着画稿，有人腰间还别着没写完的联名信。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笑出声来：“怕啥？皇帝过问说明这事有转机！咱们连夜把证据都整理好，明天我就去见皇上！”
楚知夏拍了拍林玉如的手，声音亮得像铜锣：“怕啥？咱们手里的账本比他们的奏折管用！阿巧，你把赵大爷那笔追回来的银子账册找出来，记得附上他画的押——那老头可是前清秀才，字比张大学士写得还工整！”
阿巧撸起袖子就往屋里冲：“得嘞！还有李寡妇的账本，上个月她绣的帕子卖了三两银子，给儿子交了束修，先生还夸娃字写得好呢！”
芸娘把画稿往石桌上一铺，颜料溅了满手也顾不上擦：“我这画里有王婶算账的样子，她以前连自家米缸剩多少都数不清，现在能算清整条街的菜价！这些老顽固不是说女人认字是祸事吗？我倒要让皇上看看，这祸事咋就让十几户人家添了新棉被！”
楚知夏蹲下来，捡起地上半截木炭在画稿空白处补了几笔：“芸娘，把张大学士家的绸缎账也画上——听说他家少奶奶偷偷来学过算术，现在把嫁妆管得滴水不漏，上个月还攒下二十两私房钱呢！”
这话逗得众人直笑，林玉如紧绷的脸也松了：“可……可皇上要是信那些老夫子咋办？他们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那就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楚知夏往墙上“反击三招”下面添了行字，“《论语》里说‘有教无类’，没说女子不能教；班昭是太后的老师，她写《女诫》时咋没人说她‘妖言惑众’？”
她突然提高声音，“他们不是讲祖宗家法吗？祖宗里也有厉害的女人！咱们就把这些都列出来，一条一条摆在皇上跟前，看谁还敢说咱们离经叛道！”
正说着，门口传来轱辘声，张大柱推着板车来了，车上堆着十几个布包：“公主，我把互助会这半年的进项出项全拉来了！阿巧算的账，一笔一笔都有凭有据，光帮姐妹们讨回的工钱就有五十多两！这些老东西不是说咱们败家吗？我倒要让他们看看，咱们是咋帮人把日子过起来的！”
楚知夏掀开一个布包，里面全是各家各户写的感谢信，有的是歪歪扭扭的字，有的是画的小人：“瞧见没？这才是最硬的理！李嫂子的信里说，女儿认了字，再也不会被人骗着在卖身契上画押；王大哥的信里说，媳妇学会记账，家里半年没断过肉。这些可比那些酸文假醋实在多了！”
她突然转身，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张纸：“现在分工！林姐带三个姐妹整理账册，把‘谁受了益、受了啥益’标清楚；芸娘把连环画补全，每幅画底下都写上真人真事”。
有人怯生生问：“皇上会相信老百姓的话吗？”
楚知夏往手心捶了一拳：“皇上要是连百姓的心里话都不想听，那才真叫糊涂！咱们又不是闹事，是讲道理——就像俩口子吵架，总得让当家人评评理不是？”
她指着墙上的字笑，“再说咱们占着理呢！他们说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可张大学士家的绸缎庄，不就是靠少奶奶抛头露面去苏州进货才发的家？这世上的理啊，从来都是给活人定的，不是给死人守的！”
月亮爬上墙头时，学堂里还亮着灯。
楚知夏蘸着墨汁写奏折，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女子识字非为祸，乃为家计添砖瓦；互助谋生非为逆，实乃帮朝廷安民心……”
窗外传来姐妹们的笑声，芸娘正在教李寡妇写自己的名字，那老婆子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却笑得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