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大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王翠花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陈同志,还有这位……这位同志。”
木大柱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握住陈星和那位便衣警察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
“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太感谢了。”
王翠花也连声道谢:
“是啊是啊,真是救命恩人啊。”
陈星连忙摆手:“木叔,王婶,你们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侧身,笑着介绍身边的战友:
“叔,婶,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在部队的战友,刘兵,前年退伍分配到了咱们县派出所工作。
今天正好请他过来帮个忙。”
刘兵刚才面对打手时那副严肃凌厉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他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格外活络和气。
他没等木家人开口,就冲着木齐章方向,响亮地喊了一声:“嫂子好。”
这一声“嫂子”喊得又脆又响,带着明显的调侃和亲近。
木齐章根本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得愣住了,随即脸颊“唰”地一下红了个透。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平时那股冷静沉稳的劲儿全不见了,只剩下小女儿家的窘迫。
“刘兵,瞎喊什么!”
陈星也被战友这出其不意的一下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呵斥了一句,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刘兵浑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地:
“嘿嘿,星哥,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早晚的事儿嘛。”
他转向木大柱和王翠花,语气热络地说:
“叔,婶儿,你们别客气,我跟星哥是过命的交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以后家里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比如遇上今天这种不讲理的,或者街道上有什么麻烦,尽管去派出所找我。
我要是值班不在,就提我名字,或者提陈星的名字, 都好使。”
他这番毫不见外充满江湖义气的话,一下子拉近了和木家人的距离。
木大柱和王翠花原本还有些拘谨和敬畏,此刻也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哎哟,刘同志,你太仗义了。”
木大柱感慨道,“陈星有你这个战友,是他的福气啊。”
王翠花也连忙说:“刘同志,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一会儿在家吃晚饭吧,我这就去做饭。”
刘兵摆摆手:“婶儿,别忙活了,我一会儿还得回所里值班呢,就是顺路过来帮星哥撑个场子。”
他又冲木齐章挤了挤眼睛:“嫂子,以后我星哥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木齐章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去,被他又打趣一番,更是羞得抬不起头,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甜意。
陈星笑着捶了刘兵一拳:
“行了,就你话多,赶紧滚回你的派出所去。”
刘兵哈哈大笑着,又跟木家人打了声招呼,这才转身利落地走了。
院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木小丫凑到木齐章身边,小声羡慕地说:“姐,陈星哥哥的战友真有意思。”
木齐章抿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王翠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她连忙对陈星说:
“陈星啊,今天可多亏了你和你战友,晚上一定在家吃饭,婶子给你做点好的。”
木大柱也难得地露出了温和的神色,点了点头:
“对,留下吃饭。建国,去供销社看看还有没有肉,打点回来。”
他虽然话不多,但语气里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
陈星也没有推辞,笑着应道:
“哎,谢谢叔,谢谢婶,那就麻烦你们了。”
王翠花和木大柱对视一眼,默契地拉着木建国和王晓娟,借口去准备晚饭,把堂屋的空间留给了陈星和木齐章。
木小丫也机灵地抱着宝儿,跟着大哥大嫂去了厨房。
木建军见大家都散了,也挠了挠头,对陈星和木齐章憨厚地笑了笑:
“那……那你们聊,我回屋继续收拾行李去,后天一早的火车,时间紧巴着呢。”
说完,他也转身回了自己小屋。
堂屋里顿时只剩下陈星和木齐章两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融融的。
陈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平静的木齐章,心里满是欣赏和暖意。
他往前走近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小章,明天……明天你有空吗?县里新开了家照相馆,听说照得不错。
我想……咱们去照张相吧?”
他顿了顿,耳根微微泛红,补充道:
“结婚证上要用, 也算是留个纪念。”
若是寻常姑娘,听到这话多半会羞得低下头,扭捏半天。
但木齐章却不同。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迎上陈星的视线,脸上没有半分矫揉造作的红晕,反而落落大方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干脆利落地回答:
“好啊。明天上午我有空,一起去吧。”
她回答得如此自然坦荡,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忸怩和犹豫。
这种超出时代常见女性矜持的大方和沉稳,让陈星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股更深的喜爱和敬意。
他就知道,他看中的姑娘,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
“那……那就说定了。”
陈星高兴地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原本还担心她会不好意思。
“嗯。”木齐章应了一声,眼神里也带着一丝柔和。
她并非不懂羞涩,只是她觉得,与陈星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超越了那种浅薄的羞怯。
拍照,是为了共同走向未来的一个必要步骤,坦然接受便是。
这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和从容,正是她最吸引陈星的地方之一。
简单的对话,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却充满了默契和信任。
木齐章想起刚才刘兵那副活络又仗义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
她抬头看向陈星,语气带着一丝回忆和好奇:
“陈星,刚才那位刘兵同志……我好像有点印象。
是不是在县城供销社附近,帮忙抓住人贩子的那个年轻警察?
当时他穿着警服,动作特别利索。”
陈星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
“对,就是他,你记性真好。
那次他刚调到派出所不久,立了功。”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和沉重:
“刘兵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木齐章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变化,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陈星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些:
“刘兵跟我同年入伍,在一个班。
他军事素质特别好,本来是有机会提干的。
可惜……他家里情况复杂。”
他摇了摇头,
“他亲娘走得早,他爹娶了个后娘。
那后娘……是个厉害角色,一心想着掌控刘兵,好让他以后帮扶她带来的儿子。”
“刘兵在部队的时候,他后娘就三天两头写信,不是逼他寄钱,就是张罗着给他介绍老家对象,其实都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想把他拴在身边。”
陈星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鄙夷和无奈,
“刘兵性子倔,不肯妥协。
后来眼看提干希望不大,他干脆就申请退伍了。
他不想一辈子被后娘拿捏。”
“退伍分配的时候,他特意选了离老家远远的咱们县。
就是图个清静,想靠自己闯一闯。
可他那后娘,还是不死心,听说现在又托人往这边捎信,想让他回去相亲呢。”
陈星说完,沉默了片刻,眼神里带着对战友遭遇的同情和一丝愤懑:
“刘兵是个有本事、重情义的人,就是被家里拖累了。
好汉无好妻,懒汉守花枝,这话有时候真不假。
他要是摊上个明白家庭,前途肯定比现在好。”
木齐章静静地听着,心里也泛起一阵波澜。
她没想到, 那个看起来开朗仗义的刘兵,背后也有这样心酸的无奈。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陈星在家里的处境,虽然具体情形不同,但那种在原生家庭中“不受宠”、被算计的滋味,却有几分相似。
她看着陈星,轻声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刘兵同志自己立得住,又有你这样的朋友。”
陈星点点头,目光坚定:
“是啊,朋友相交,贵在知心。 他能干又正派,以后日子差不了。
我就是……替他可惜。”
这番对话,让木齐章对陈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他不仅有能力有担当,更对朋友怀有真挚的情谊和同理心。
这种重情重义的品质,在木齐章看来,远比显赫的家世更重要。
她心里对陈星的认可和信赖,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同时,她也更加确信,自己和陈星,都是那种不愿被命运捆绑努力想要挣脱困境开创自己人生的人。
屋外,是木家人为晚餐忙碌的温馨声响。
屋内,是两颗年轻的心为共同未来踏实规划的平静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