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抖，不是那种一下子的晃动，而是一直在颤，像是地底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翻身。我的膝盖有点发软，倒不是吓的，是刚才摔得太狠了，旧伤还没好透。
谢无争还蹲在那儿，手一直按着那颗金纹种子，泥土都塞进指缝里了也没管。他袖口别着的那片菜叶原本冒着热气，现在却泛出一点幽幽的蓝光，和刚冒出来的那株小苗颜色一模一样。
“喂。”我嗓子哑得厉害，咳了一声，“你再这么埋头种菜，等会儿土都要把你给埋了。”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得不像话：“它想往上长。”
“谁想？”
“地里的东西。”他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还有你脑子里那个吵个不停的玩意儿。”
我一愣。还真被他说中了——系统在我脑袋里疯狂刷屏，【警告：预知模型不稳定】【行为路径分裂】【观测对象意识层级异常】，一行行红字闪得我眼花，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我闭上眼，想强行调出三分钟内的未来画面。按理说这些轨迹应该清清楚楚，可现在全都是重影——谢无争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抬手，一会儿又低头抠泥巴。最离谱的是，每条线走到第87秒就戛然而止，像被剪断的录像带，后面什么都没有。
“不是吧，连你也看不懂他在搞什么？”我心里骂了一句，睁眼就看见他正盯着那株金纹小苗。
叶片已经展开了一圈，中间那点蓝光缓缓旋转，像迷你星云。更邪门的是，周围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碎石飘起来半寸，悬在空中不动了。
“吸力来了。”我低声说。
话音刚落，头顶岩层突然塌了一块，碎石还没落地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卷走，直奔中心区域。那儿的地脉裂缝已经连成了一个圈，能量流逆向打旋，形成了一个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的漩涡——就像浴缸放水时的漏斗，只不过这个是要吞人的。
“不能待这儿了！”我一把拽紧空间袋的带子，里面的红羽鸡扑腾了两下，算是回应。
我没等谢无争反应，直接激活Lv.4权限，共享了他的藤蔓操控能力。心念一动，残存的绿色根系从焦土里钻出来，迅速缠住每个人脚下的岩石，扎进深层岩床。五个人像被钉在地上，总算没被吸过去。
“行了，暂时稳住了。”我喘了口气，“听我的，咱们赶紧撤——”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
“啥？”
“你闭眼的时候。”他依旧看着那株苗，“你在看未来，对不对？看到什么了？”
我噎了一下。这家伙平时懒懒散散，怎么每次都能戳到点子上？
“看到你作死。”我咬牙切齿，“三条路：一条是你往漩涡里跳，一条是你拦着我不让我靠近，还有一条……你就一直蹲着，像个入定的老白菜帮子。”
他点点头，居然还挺满意：“那就说明它还没决定。”
“谁没决定？！”
“这片地。”他轻轻拍了拍泥，“它不想让人种菜了，但它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我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老拿种菜说事？现在问题是这地方要塌了好吗！而且你那破苗长得比火箭还快，正常植物能这样？是不是偷偷报了补习班？”
他没理我，只是把锄头柄往地上轻轻敲了两下。
咚。
整个源地的震动节奏变了。
那些乱窜的能量流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短暂凝滞了一瞬，随即重新排列，形成一道环形屏障，把我们这块区域围了起来。焦土里的植物残根疯狂生长，交织成网，硬生生扛住了七成的吸力。
我脑子里的系统突然安静了半秒。
下一刻，经验条蹭蹭往上涨——【成长值+1000】【+2000】【+5000】，数字跟疯了似的往上跳。
“……你又来？”我瞪着他，“这种时候你还玩‘佛系护场’？你知道刚才那一敲，系统差点给我弹出个升级烟花秀吗？”
“顺其自然。”他说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锄头，“它该长，就让它长。”
我气笑了：“你倒是轻松，我还得操心谁活谁死呢！”
话没说完，脑内的警报又响了。
【警告：观测对象意识层级跃迁，预知模型濒临失效】
我心里一沉，再调视野，发现谢无争的行为线不仅分裂，还在互相干扰——一条线他走向漩涡，另一条线他转身离开，第三条线……他站在原地，抬手一指，整片地脉瞬间静止。
三条线，全都指向同一个时间点：87秒。
“系统，你还能撑多久？”我低声问。
【剩余稳定时间：63秒。建议终止观测。】
“呵。”我冷笑，“你现在才提醒？早干嘛去了？”
我睁开眼，正好对上谢无争的目光。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
月白色的长袍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草编拖鞋陷在泥里，手里那把普普通通的锄头，此刻竟像某种古老的仪式法器。他没看我，而是望向漩涡中心——那里能量扭曲到了极致，隐约浮现出一段模糊的波纹，像是被水泡过的字迹。
我认出来了。
那是古艾瑟兰语的残片。
“世界……修正……失败……”我喃喃念出这几个字，心跳猛地加快。
这不是巧合。这漩涡里藏着东西——关于篡改世界的原始数据，关于守门人的真相，甚至可能是谢无争被封印的记忆。
“你真打算进去？”我压低声音，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喷壶。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株金纹小苗的叶片。蓝光一闪，整株植物瞬间化作星尘，融入空气。
“如果这地方不想让人种菜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盖过了呼啸的风声，“那就看看它想干什么。”
说完，他往前迈了一步。
吸力立刻增强，衣角被撕扯得几乎要裂开。我脚下的藤蔓发出吱呀声，根系在岩层中剧烈震颤。
我深吸一口气，也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他侧后方。
“行啊。”我冷笑，“你要作死，我也拦不住。但说好了，你要是突然觉醒开始拯救世界，我可不负责给你收尸。”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瞬间，他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转动，光芒流转，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宇宙，突然睁开了眼睛。
远处，陆明川留下的那滩黑水正缓缓渗入地缝，与扭曲的地脉接触的刹那，泛起一丝诡异的紫芒。
谢无争抬起锄头，轻轻指向漩涡核心。
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