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离开的时候,还放下了一袋银子。
沈洪年没有拒绝。
倒不是说他没有骨气,他既然已经表明了要为公主效力,对于公主给的赏赐,他也没必要矫情。
更何况,他如今也确实需要银子。
身子还不大好,还得好生养着,而且他也不确定公主是不是真的能给他谋个什么官职。
沈洪年其实是有些矛盾的。
在他的角度看来,四公主如今还没有那样的能力为他谋官。
但他又忍不住想去相信。
有点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他独自一人吃着最喜欢的‘天鹅羹’,却发现这道菜的味道与第一次吃时,又有些不同了。
他说不出那种不同,大概是心境不同,这菜还是当时的菜,但感受却不是当时的感受。
云琅带着兰儿与蒋夫人去了不少地方,这京城的夜更是璀璨又热闹。
兰儿有些兴奋,“阿奶,这京城真好。我原以为,定州的番坊夜里就够热闹了,但跟京城的夜市比,还是逊色了不知道多少。”
蒋夫人怕孙女被京城的繁华所迷,赶紧道:“京城是热闹繁华,但京城到底不是咱们的家。”
兰儿脸上的笑容顿时黯淡下来,她明白阿奶的言下之意。
“兰儿知道,当然是定州更好。定州有父亲,有阿奶,还有公主......”
兰儿的声音越发小了些,云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必遗憾,以后京城也可以是咱们兰儿的家。”
蒋夫人哪里听得这话,她就怕公主把兰儿给嫁来京城。
哪怕公主说过兰儿的婚事自己做主,但她总归是担心的。
“公主,这京城物价贵,房子也贵,京城的贵人更多。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万一在京城得罪了贵人,怕是......”
“夫人,你觉得我这个公主也是小门小户?”
云琅倒也不讨厌这位婆母,就是......
算了,比之前世沈洪年的母亲,那已经是极好的婆母了。
“公主恕罪,老妇人说错话了。公主是金枝玉叶......”
“行了,”云琅打断她的话,“夫人,我知你疼爱兰儿,我也一样。但不必妄自菲薄。
如今驸马已是正三品镇海将军,未来可能还会封侯。到那时,夫人自然也是诰命。要看得远一些,想得远一些,不必只盯着眼前。”
蒋夫人听到说儿子会封侯,她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谁不希望自己儿子出息呢。
但她又很快明白,儿子每一次升官,都是用军功换来的。
可能封侯,但也可能会战死。
“公主,老妇见识浅薄。只希望以后都不要有战争,安澜也不必再上战场。老妇不求儿子封侯,能安稳过日子就好。我这个当娘的,只有那点私心,想让儿子平平安安的。”
云琅点点头,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天后,皇帝下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对定州官场人员的安排。
五品以下官员由吏部酌选候补,原定州同知江伯阳调任回京,任都察院正四品左佥都御史。
沈洪年,出任正五品定州同知,而定州知府由此前的刑部主事贺战出任。
贺战之前在刑部是个五品,一直代理刑部主事,这也是因着端王府的原由。
如今出任定州知府,也是升了两级。
贺战高不高兴且不说,最不高兴的是端王妃。
端王妃听闻消息,立马就进宫去找皇帝了。
旨意到了沈洪年这里,却是两道。
第一道旨意就是让他出任定州同知,这个结果还是让他意外。
想起云琅在定州时与他说过的话,他当时也没有信的,毕竟他也知道,四公主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如今拿着这五品定州同知的旨意,他倒是觉得自己小看了四公主。
“沈大人,皇上还有一道圣旨给你。”
沈洪年赶紧收起心思,再次叩首。
只是当他听完旨意,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皇上把三公主乐瑶指给了他,为什么?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呆愣在那里,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沈大人,接旨吧!”福满公公提醒道。
“臣......”他一时语塞。
“怎么,沈大人是不想娶三公主?”福满的声音尖锐了些。
“臣,接旨!”
沈洪年不知道,这个旨意是不是也是四公主替他求来的。
不管是与不是,他一个刚刚从大理寺监狱里出来的人,哪里敢说不接赐婚的旨意。
三公主......
他是见过三公主几回的,上回三公主莫名跑到刑部大牢看她,她还因此被姚尚书一顿打。他更知道三公主娇纵,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
还有,三公主也是姚贵妃的女儿。
沈洪年紧紧攥着那道圣旨,没敢多说一个字。
“沈大人,哦,不对,沈驸马,皇上说,定州那边如今事情很多,沈驸马与三公主大婚也就定在了这几日。等沈驸马大婚之后,便可去定州上任。奴婢贺沈驸马双喜临门。”
双喜?
沈洪年可笑不出来。
但此刻,他又不得不应对福满公公,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等送走了福满,沈洪年拿着两道圣旨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很快,整个官场都知道了,沈洪年不只要出任定州同知,还要迎娶三公主乐瑶。
云琅听闻这个消息后,倒是让张义去备了份礼,送去了沈洪年那里。
而此时,姚太傅正在翊坤宫中。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家里说一声,你想做什么?”
姚贵妃轻哼,“父亲不是不想见我吗?”
“怎么,你对我还有怨气?若不是你先捅出篓子来,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局面。早跟你说过,要沉住气......”
“父亲,”姚贵妃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没沉住气,我是没坤宁宫那位能忍。父亲现在来怨我吗?不是你把事情搞大的吗?你要不派人去屠村,这事也闹不到朝堂上。”
姚贵妃极少有这样跟姚太傅硬刚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些日子受到的打击太多。
最爱的女儿不理解她,最尊敬的父亲只会教训她,她不甘,她委屈,她更憋屈。
“你说什么?”姚太傅猛然拍了桌子起身,“我看你在宫里几十年是白呆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最好有点脑子。”
姚贵妃轻笑一声,“父亲,你以为我不说,皇上就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说,群臣都是傻子吗?
父亲,你也老了,怎么越发天真了。皇上把乐瑶许给沈洪年,不就是给咱们上眼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