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箱里的水位已经降到一半了,但四面八方还有感染者涌过来。
有个穿恐龙睡衣的小男孩跑在最前面,怀里抱着个泰迪熊,此时如果忽略他嘴角挂着的碎肉,这画面还挺温馨。
老爸突然猛踩刹车,洒水车在喷泉池边甩出个漂移,车尾“咣”地撞断了根路灯杆。
我手里的tS-7仪器差点飞出去,被老爸一把按住。
“红色按钮。”他盯着我说。
我低头仔细查找,总算看见仪器侧面有个几乎看不清的红色小点。
按下的一瞬间,整个车身都震了一下。
水箱里的液体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泡。
老妈把水炮调到最大档,“噗”地喷出漫天红雾,就像放了个巨型烟花。
小七的蓝光在这时候突然暴涨。
它从车顶跳下来,趴在老爸肩头,尾巴尖指着控制台的某个位置。
老爸想都没想就一拳砸向那个地方——
“咔嗒”!
仪表盘弹开,露出个隐藏的拉杆。
老爸迅速拉下了拉杆。
洒水车两侧伸出十几根细管,跟章鱼触手似的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喷洒。
《春节序曲》放到最激昂的段落时,整个广场已经笼罩在红雾里了。
感染者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那个穿恐龙睡衣的小男孩最后还抱紧了泰迪熊,才慢慢滑倒在地。
蒋烨突然吹了声口哨:“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市政大楼顶层的控制室亮起了灯。
玻璃后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挥手,看轮廓像是穿白大褂的。
老爸的嘴角抽了抽,突然挂挡倒车。
洒水车“轰”地撞开广场护栏,朝着市政大楼冲去。
老妈把水炮转向大楼正面,“哗啦!”冲碎了控制室的窗户。
小七的尾巴在这时候熄灭了,它软绵绵地从老爸肩上滑下来,被蒋烨一把接住。
我低头看它,发现蓝毛尖上粘着点tS-7的液体,正慢慢变成深红色。
“坚持住啊小祖宗。”
蒋烨用袖子擦它的毛,声音比蚊子还小。
老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脚踩死了油门。
洒水车撞开了市政大楼的玻璃门,我听见老爸骂了句方言脏话。
玻璃碴子像冰雹似的砸在车顶上,小七在蒋烨怀里抽搐了一下,尾巴上的蓝光微弱地闪了闪。
控制室里全是黏液,操作台上糊着层半透明的膜。
十几个变异体倒挂在通风管道上,听见动静齐刷刷地转过头,他们的眼白都变成了辣条那种橘红色。
“准备!”
老妈已经举起了高压水枪,老爸瘸着腿却冲在最前面,一把拉开电闸箱。
那些变异体突然集体尖叫,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
就在这时,小七从蒋烨怀里窜了出去。
它红蓝相间的尾巴在空气里划出道光弧,像颗小流星似的直奔控制台。
老爸想追,被老妈一把拽住后衣领:“让它去!”
直到这时我也以为,小七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安然无恙。
衣领“刺啦”裂开更大的口子,露出老爸后肩一道旧伤,看形状像是被什么机械爪抓的。
他挣扎的动作停了,就那么定格在原地,手还保持着向前抓的姿势。
小七跳上控制台,那些变异体明显很怕它,跟触电似的集体后退。
它尾巴上的蓝光突然暴涨,像把利剑直接插进主控面板。
火花“噼里啪啦”地炸开,整个控制室的灯都开始疯狂闪烁。
一次、两次……蓝光有节奏地闪烁着,在布满黏液的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蒋烨突然开始数数:“三、四……”
老爸的拳头攥得咯吱响,老妈的水枪还在往下滴辣条汤。
第五次闪烁时,控制室的屏幕全部亮起。
第六次,全城的洒水喷头同时发出“咔嗒”声。
小七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蓝光完成了最后一次闪烁。
……
“七……”蒋烨的尾音变成了哽咽。
轰隆隆的巨响从地底传来,整座城市的消防系统同时启动了。
红色的辣条雨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在夕阳下像无数条飞舞的彩带。
广场上的尸潮成片倒下,跟割麦子似的。
控制室里忽然安静得可怕。
小七的尾巴还插在控制面板里,但蓝光已经彻底熄灭了。
老爸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他伸手想抱小七,结果摸到一手焦黑的毛。
老妈猛地拧开高压水枪,对着天花板就是一顿乱喷。
辣条汤淋了我们满头满脸,混着眼泪,咸得要命。
蒋烨用瑞士军刀在控制台角落刻猫爪印,刻到第三下突然骂了句“特么的!”
老爸从操作台上捡起一撮没烧完的蓝毛,小心地夹进他的工作手册。
那本子我见过,记满了tS-7的实验数据,现在多了这页特殊的“记录”。
“回家。”
老妈把空水枪往地上一扔,声音哑得像砂纸打磨。
她抓起半包辣条,撕开撒向窗外。
红色粉末在夕阳里纷纷扬扬,像一场暴风雪。
我们走到楼下,洒水车还在播放着《春节序曲》。
老爸停下来,从驾驶座底下摸出个保温杯,杯身上还贴着“蒋烨专供”的便利贴。
他拧开杯盖,热气腾起来,是醒酒汤的味道。
“实验室配方。”
他递给老妈,手背上的血管凸得老高。
老妈接过来灌了一大口,呛得直咳嗽,老爸轻轻拍她的后背。
我呢?那时候的我就如同个行尸走肉,老爸老妈说什么就照着做什么,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考。
小七没了……我怎么都不肯信!
市政大楼的广播滋滋响起来,传来我哥的声音:“浓度达标……可以开饭了……”
背景音里高压锅“噗噗”作响,蒋烨把刻刀往兜里一塞,一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小七这臭小子……临走还惦记吃。”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控制台上那个猫爪印。
老爸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面,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老妈把空辣条包装袋揉成一团,想了想又展开抚平——“给妈留的”那几个字被汤汁晕开了,但还能看清。
我回头看了眼控制室的窗户。
夕阳把整个房间染成橘红色,像是小七的尾巴还在那里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