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脚踝还在流血，因果缚灵索像毒藤一样缠在皮肉里，越收越紧。他咬着牙，一寸一寸把那银线往外拔，骨头摩擦的声音听得人牙酸。可就在他快要脱困时，地上的黑色黏液突然蠕动起来，符文亮起，一股吸力从地下传来，整个人差点被拽倒。
“不行……再这么下去，连小满都保不住。”
他猛地抬头看向柱子后头。小姑娘蜷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被黑液吞没，机械义眼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灯泡。她嘴唇微微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可楚昭听到了。
那是上一次她在矿道里说的话：“大哥哥，这个能修好吗？”
当时她手里捏着一块烧坏的电路板，满脸灰尘，眼睛却亮得吓人。
现在，她快撑不住了。
楚昭喉咙一滚，压下胸口翻涌的腥甜，低吼出声：“小满！你还记得你爸给你的齿轮吗？你说你要修好机甲模型——那你告诉我，这个世界，还能不能修好？！”
这一嗓子像是炸雷，穿透了嗡鸣的阵法声。
小满的身体猛地一颤。
机械义眼“咔”地裂开一道细缝，蓝光从裂缝里爆出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一股高频震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地面符文“啪啪”崩裂，连独孤绝都踉跄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盯着小满，眼神第一次变了，“这不可能……实验体不该有这种反应！”
没人回答他。
因为小满的左臂正在变形。
金属关节“咯吱”作响，外壳层层剥落，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组和能量导管。原本粗糙的义肢缓缓展开，炮口成型，淡金色的能量在核心处凝聚，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颤抖着抬起手，炮口对准地面符文中心，声音轻得像梦呓：
“大哥哥……这个，能修好吗？”
下一秒，光束轰出。
没有巨响，也没有爆炸，只有一道温和却不可阻挡的金光扫过地面。那些暗紫色的符文像是被阳光照到的霜雪，一片片剥落、消散。地下传来“咔哒咔哒”的机括声，仿佛某种尘封已久的机关终于苏醒。
血祭阵法，崩解了。
独孤绝脸色煞白，掌心的血色令符“啪”地碎成几片，碎片飘落时还冒着黑烟。他踉跄后退两步，嘴角溢出血丝，死死盯着小满：“你……你是哪来的血脉？机械师早就灭族了！你怎么可能……”
小满没理他。
炮口收回，义肢重新合拢，可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但就在落地前一刻，一层淡淡的金光托住了她，缓缓将她放平在地。
是那道净化光束残留的能量。
楚昭看着这一幕，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整个人晃了晃，单膝跪地。脚踝上的锁链已经断了，只剩几圈扭曲的银丝挂在上面。他伸手摸了摸右手指尖，墨玉扳指裂得更厉害了，一道细纹直通底部。
“还好……赶上了。”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小满。小姑娘闭着眼，脸色苍白，但左眼的机械义眼稳定地闪着蓝光，像是重新校准了频率。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承天门残柱上的裂痕停止蔓延，空气中那股压迫感消失了。阵法一破，连锁效应立刻显现，整个废墟的灵气乱流开始平息。
楚昭抹了把脸，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小满。
刚走几步，前方烟尘中走出一人。
白衣依旧干净，脸上却没了笑意。独孤绝站在三丈外，盯着小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不该活着……更不该觉醒……”
楚昭停下脚步，冷笑：“怎么，伪君子也有看不懂的剧本？”
“我不是看不懂。”独孤绝抬眼，目光阴沉，“我只是没想到，一个被星矿毒素改造的丫头，体内居然藏着上古机械师的激活码。你们父女俩，还真是……命不该绝。”
楚昭瞳孔一缩。
“你知道她父亲？”
“当然。”独孤绝嘴角扯了下，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当年亲手把他做成傀儡的时候，我还特意留了他的脑子——就为了等这一天。”
楚昭拳头瞬间攥紧，龙魂碎片在胸口剧烈震动，暗金纹路顺着手臂蔓延上来。
“所以你是故意让她活下来的？拿她当钥匙？”
“不然呢？”独孤绝摊手，“你以为我会让一个失败品活到现在？我只是需要一个‘容器’，来唤醒地下的东西。可我没想到……她居然能自己启动。”
楚昭盯着他，忽然笑了：“那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叫——工具人反杀主人？”
话音未落，他猛然踏前一步，掌心能量炸开，暗金光芒直扑独孤绝面门。
对方冷哼一声，袖中飞出数道银线，交织成网挡在身前。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气浪掀起飞灰碎石，周围残垣簌簌掉落。
楚昭没追击。
他知道这时候硬拼不划算。龙魂碎片能量低迷，刚才那一击已经是极限。他转身蹲下，检查小满的情况。
小姑娘呼吸微弱，但心跳稳定。左臂义肢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裂纹，像是承受了巨大负荷。可那枚藏在她胸口内侧的小齿轮，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和机械义眼同步闪烁。
楚昭轻轻碰了碰那颗齿轮，低声说：“修得好，修得特别好。”
小满眼皮动了动，没醒。
远处，独孤绝站在原地，没再动手。他看着地上碎裂的令符，又看了看小满，忽然低声说了句：
“三十年前我就该杀了你全家。”
楚昭抬头，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空气中有种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他猛地看向小满的机械义眼——蓝光频率变了，不再是稳定的脉冲，而是急促的闪烁，每隔三秒跳一次，像在接收什么指令。
“喂，丫头？”他轻拍她脸颊，“醒醒，出问题了。”
小满依旧昏迷，但义眼的光越来越快，最后定格在一个频率上，投射出一行虚影文字：
【坐标锁定：皇宫地底·第三十七层密室】
【目标识别：神魔残魂寄生体】
【倒计时：12:03:47】
楚昭愣住。
这根本不是她平时能调用的数据。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她父亲留下的信息。或者说，是那个被做成傀儡的男人，用最后一点意识埋下的线索。
独孤绝也看到了那行字，脸色骤变。
“删掉它！”他暴喝一声，抬手就要冲过来。
楚昭反应极快，一把将小满抱起往后撤，同时催动龙魂碎片最后一丝能量，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屏障。独孤绝撞上来，被弹开数步，嘴角再次溢血。
“你拦不住的。”楚昭背靠断墙，喘着气，“她醒了，你就完了。”
“她不会醒。”独孤绝冷笑，“这种程度的觉醒，代价是生命力透支。她要么变成植物人，要么活不过今晚。”
楚昭低头看怀里的小满。
她的嘴唇发青，呼吸越来越浅。
可就在这一刻，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角。
很轻，但很用力。
楚昭心头一震。
他知道，这丫头还没认输。
外面风沙渐歇，废墟安静得可怕。只有那行倒计时还在空中闪着，一秒一秒逼近。
楚昭把小满轻轻放下，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
“你说她撑不过今晚？”他笑了笑，右手覆上胸口，“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