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指尖还搭在墨玉扳指上，那道从地脉渗出的荧光路径正缓缓跳动，像有生命般牵引着他的意识。他没再犹豫，冲系统界面点了“是”。
一瞬间，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实验室的灯光亮得刺眼，金属台面上摆满了闪烁的数据板，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和金属加热后的味道。他看见自己——年轻的、还没穿越前的模样，穿着白大褂，正低头调试一台环形装置。旁边站着她。
萧沉月。
不是战场上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女战神，而是一个眼神专注、发丝微乱的科研员。她抬手拨了下额前碎发，声音很轻：“最后一次校准，坐标锁定大荒星域。”
“第八次重启。”楚昭听见自己说，“这次要是再失败，我就把穿梭器炸了。”
她笑了下，眼角有点细纹，“你每次都这么说。”
他把一枚玉佩嵌进核心槽，机器发出低鸣，全息屏上跳出一行字：【目标世界已加载，穿越者身份绑定完成】。
“记住。”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很稳，“若我忘记你，就用剑意刻满星辰。”
画面一晃，警报声响起。
【第七号观测者死亡，灵魂数据未回收】
屏幕变红，倒计时开始：30秒后自动重启。
楚昭想伸手去碰那个过去的自己，可手指刚触到光影，整个人就被猛地拽回现实。
他睁眼的瞬间，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生命力还在流失，鬓角的银丝比刚才多了几缕，连呼吸都带着钝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盯着头顶那片翻涌的数据流。
“你看到了什么？”萧沉月靠在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咱们是怎么来的。”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不是意外，是……选的。”
她瞳孔微微一缩，眉心的剑骨金光轻轻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松动。
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落地无声，黑袍裹身，右手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枪口正对着楚昭眉心。
“你们在重构历史节点。”那人声音冷得像冰，“这是重罪。”
楚昭认得这张脸。
编号007，时空管理局的巡警，上次见面时差点用因果律武器抹掉他的存在记录。
“哟，加班啊？”楚昭咧嘴一笑，边擦嘴角血边撑着膝盖站起来，“查案查到地底来了？这年头公务员都这么拼？”
007眼神没动，枪也没偏：“擅自激活远古共鸣频率，触发双修逆溯程序，你们已经干扰了时间线稳定性。”
“稳定个屁。”萧沉月冷笑，“你们那套规则早就烂透了。谁定的？一群怕死的官僚？”
“规则就是规则。”007手指扣在扳机上，“所有穿越者必须接受审查，违者清除。”
话音未落，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无形波动扫过整个空间，像是有人在耳边念经，却又听不清内容。007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扩张，手里的枪缓缓垂了下来。
楚昭立刻察觉不对。
他侧头一看，黑暗中走出一人，白衣胜雪，面容俊朗，唇角挂着温润笑意，仿佛刚从诗会归来。
独孤绝。
“啧，老熟人聚会，怎么少得了我？”他缓步走来，双手负在身后，语气轻松得像在打招呼，“007大人，您辛苦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那股梵音般的波动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伪善心经》。
楚昭心头一紧。这功法最恶心的地方不是杀人，而是让你自愿放下抵抗，觉得对方说得对，做得对，甚至感激他把你变成傀儡。
007站在原地，眼神涣散，嘴唇微微开合，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别浪费机会。”萧沉月低声提醒。
楚昭一点头，脚下一蹬，整个人如箭射出。他没攻独孤绝，而是直扑007。
对方虽然被控，但反应本能还在。就在楚昭靠近的刹那，007手臂一抖，枪口本能上抬。
可晚了。
楚昭左手格开枪管，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扯下他胸前的金属徽章。
入手冰凉，表面刻着几行小字：
**时空管理局·编号007**
下面还有一串编码，像是某种权限标识。
楚昭眼神一凝，迅速将徽章塞进袖口。动作快得没人看清。
独孤绝这时才笑出声：“抢东西的小动作还挺熟练。”
“彼此彼此。”楚昭退到萧沉月身旁，抹了把嘴角，“你不是一向讲究仁义礼智信？现在当众洗脑执法者，不怕坏了你君子人设？”
“人设？”独孤绝摇头失笑，“楚昭，你以为我看不懂你？你装疯卖傻，签到捡漏，一步步往上爬，不也是在经营自己的‘形象’？”
他往前一步，目光扫过两人：“你们以为回到过去就能改变一切？可真相是——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少废话。”萧沉月抬手，剑气在指尖凝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救她。”独孤绝忽然看向萧沉月，眼神竟有一瞬的柔软，“百年前，她本可以活下来。是我父亲下令封锁实验室，启动自毁程序。我没能拦住。”
楚昭眯起眼：“所以你是来赎罪的？”
“赎罪？”独孤绝笑了，“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不知道吧？当年那场实验，真正主持的人不是她，是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你在撒谎。”萧沉月声音冷得像霜，“我记得每一个参数，每一次调试，没有你。”
“因为你被删掉了。”独孤绝轻声道，“管理局发现我们三个都是潜在穿越者，必须只留一个‘合法载体’。他们清除了我的记录，篡改了你的记忆，唯独放过了他——因为他是‘无根之人’，最适合做容器。”
他说完，看了眼楚昭：“你说你签到系统是随机奖励？可为什么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出现？为什么偏偏是你？”
楚昭没说话。
这些问题，他也问过自己。
系统从不解释来源，只给奖励。可如果……这一切早被安排好了呢？
“我不信。”萧沉月突然开口，“就算你们动过数据，我也记得那一刻——我亲手把玉佩放进核心，看着他消失。”
“那你有没有想过，”独孤绝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段残破影像，“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的？”
画面里，依旧是那间实验室。
但角度不同。
镜头从天花板俯拍，清楚显示：在萧沉月转身输入密码时，独孤绝悄悄将一份数据包上传至主控台。随后，楚昭的身影被一道蓝光包裹，传送启动。
而萧沉月，倒在控制台前，胸口插着一块碎片，血流了一地。
“她死了。”独孤绝低声说，“第八次重启前，就已经死了。你现在见到的她，是数据重构体，是残魂复刻，是管理局制造的‘替代品’。”
萧沉月脸色骤变，剑气失控炸开，震得岩壁簌簌落石。
“闭嘴！”
一剑斩出，金色剑骨透体而出，直劈独孤绝面门。
可对方只是轻轻抬手，一道金光屏障浮现，硬生生挡住这一击。
“我不需要你相信。”独孤绝收起影像，目光转向楚昭，“但我给你一个选择——跟我走，揭开所有真相；或者继续在这里，被一个假人牵着鼻子跑。”
楚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你知道我最喜欢哪种反派吗？”
“哪种？”
“话特别多的那种。”他活动了下手腕，龙魂机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讲一堆故事，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剧本耍的丑角。”
他往前踏出一步，声音渐冷：“我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我的剧本，从来都是打脸开场。”
独孤绝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007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抬手，摸向腰间另一枚徽章。
楚昭立刻察觉，闪身欲扑。
可迟了半步。
007按下了按钮。
一道红光扫过全场，空间剧烈震荡，黑洞深处传来一声低吼，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萧沉月猛然抬头，剑骨金光暴涨。
楚昭一把抓住她手腕：“准备战斗。”
独孤绝后退两步，衣袖无风自动，手中浮现出一卷泛黄经书。
三股气息同时爆发，撕裂寂静。
007的第二枚徽章正发出高频震动，表面文字逐渐显现：【紧急协议启动——清除异常穿越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