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右臂仍在震颤，机甲表面的裂痕被赛博佛寺的香灰暂时封住。金光缠绕在金属边缘，压制着黑气的蔓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抽动，电流在皮下窜行。
萧沉月站在他前方，剑尖垂地。她没有再看独孤绝，而是凝视着地上那些碎裂的算盘珠。每一颗残片都泛着微弱的光，如同烧尽的炭火中尚存的火星。
“这些珠子没死。”她说。
楚昭咬破舌尖，将一滴血弹向最近的一颗碎片。血珠刚触到珠面，空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虚影——钱万通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枚青铜算盘，脊背弯曲如弓。
画面一闪而逝。
“他在练功。”楚昭眯起眼，“《吞天诀》。”
萧沉月并指为剑，剑气轻点另一颗碎片。第二段影像浮现：钱万通盘坐于星矿中央，七窍渗出黑雾，头顶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尽数被算盘吸入。他的身体鼓胀变形，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
第三颗、第四颗……每一块碎片都在释放片段。九幅画面拼接起来，完整呈现出《吞天诀》的运行轨迹——从吸纳他人气运，到逆转经脉反哺自身，最后以算盘为媒介，锁住掠夺来的命格。
“这不是单纯的吞噬。”萧沉月低声说，“他把别人的命当成燃料，烧出来的东西养自己。”
楚昭盯着最后一颗滚到墙角的珠子。它比其他碎片更暗，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干涸的河床。
“这颗不一样。”他蹲下身，用指甲轻轻刮了下珠面。一道极淡的红线渗出，随即消失。
萧沉月立刻抬剑，剑锋划过那条红痕所在的位置。空气微微扭曲，显露出一丝银线般的痕迹，延伸向御书房深处。
“因果链。”她说，“他用这个控制分身。”
楚昭站起身，右手猛然发力，将整条受损的机甲外壳从手臂上扯下。金属与血肉分离时发出闷响，伤口渗血，但他未作停顿。他捡起地上断裂的贪狼星链，又从残骸中抠出三块带磁回路的芯片。
十息之内，他拼出了一个粗糙的圆盘。六根金属丝作框，三块芯片嵌入中心，形成简易电路。他将这装置置于九颗珠子原本落下的位置，正对地脉节点。
“电磁算盘？”萧沉月问。
“借他的法，破他的局。”楚昭按下启动钮。
圆盘嗡鸣震动，表面浮现出格状纹路。第一颗碎片飞入孔洞，投影再次出现——这次是全景：钱万通在密室中摆出九宫阵，每一颗算盘珠都连接一名奴隶的心脏。他们跪成一圈，双眼无神，胸口起伏微弱。
第二颗碎片进入，画面切换至经络图。一条暗红色的能量流从奴隶群涌向算盘，再逆冲进钱万通体内。路径清晰，唯独第七处节点出现断层。
萧沉月眼神一凝。
就是那里。
她闭上眼，掌心凝聚剑意，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逆旋弧线。剑气成型刹那，周围空气骤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成了。”她睁开眼，“只要这一招打进去，他的功法会自己崩。”
楚昭点头，手指按在电磁算盘边缘。第八颗碎片吸入，画面继续推进。这一次，钱万通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黑袍遮面，身形模糊，但右手抬起时，掌心有一枚晶化的玉玺印记。
楚昭瞳孔骤缩。
那是嬴无忌的气息。
还没等他开口，第九颗碎片突然剧烈震动。圆盘发出刺耳警报，投影扭曲放大，显示出钱万通跪拜的画面。他面前站着一个高大身影，正是三百年前引导皇帝接受寄生的那个黑影。
就在这一刻，独孤绝掌心的私印猛地挣脱束缚，直射而出！
楚昭侧身扑挡，却已来不及。那枚漆黑印章穿过空气，精准落入御书房地面的一处凹槽内。印面翻转，露出底部刻痕——与楚昭体内龙魂共鸣的古老纹路完全一致。
地面开始震动。
萧沉月剑锋疾出，斩向空中。一道无形屏障应声破裂，几根透明丝线断裂飘散。她冷声道：“你想借我之手激活地脉？”
独孤绝跪在地上，嘴角溢血。他望着地脉方向，眼神复杂。
“我不是想害你们。”他喘着气，“我是怕……来不及。”
楚昭一脚踩碎电磁算盘，切断所有投影。圆盘炸裂，残片四溅。他左手迅速探入怀中，掏出一片泛着微光的薄片贴在胸前。那是昨日签到所得的功德光环残片，刚接触皮肤便融入体内，压下了龙魂的躁动。
“你还藏着什么？”楚昭盯着独孤绝。
“不是我藏。”独孤绝苦笑，“是你们看不见。命运早就写好了，我只是……读到了后面几行。”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一沉。
裂缝自地脉节点扩散，直通御书房中央。一股灼热气流冲出，夹杂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墙壁上的古画纷纷脱落，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远处传来一声咆哮。
“你们把魔魂引过来了！”
是嬴无忌的声音，沙哑狂怒，穿透整个皇城。
楚昭一把抓住萧沉月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他的机甲只剩左臂还能运作，右肩裸露在外，伤口仍在流血。
萧沉月握紧剑柄，眉心朱砂痕微微发亮。她看向地缝深处，那里有东西正在上升。
独孤绝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回地面。他的私印卡在地脉凹槽中，纹路与地下某种存在遥相呼应，光芒越来越强。
楚昭盯着那道裂缝，呼吸放缓。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不会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地缝边缘的石板开始剥落，一块接着一块坠入黑暗。一股沉重的压力从下方升起，压迫着每个人的骨骼。
萧沉月抬起剑，剑尖指向裂缝中央。
她的手臂很稳。
楚昭松开她的手腕，左手缓缓握拳。
功德光环残片在体内流转，暂时镇住了龙魂的躁动。但他能感觉到，那种同源的召唤越来越强，仿佛另一个自己正在醒来。
独孤绝趴在地上，手指抠进地板缝隙。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裂缝扩大到一人宽时，一只苍白的手搭上了边缘。
五指修长，指甲泛青，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经络。
那只手慢慢撑起，一个身影从地底爬出。
他穿着破损的帝袍，胸口有一个贯穿伤，脸上毫无表情。可当他抬头，目光落在楚昭身上时，嘴角忽然扬起。
“终于……”他说，“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