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些尖利刻薄的声音随即在钟声余韵中响起，正是外门那位以严厉和刻薄着称的筑基后期长老。
李灵的声音。
杂役…选拔大比！
沐云猛地想起自己的处境。
练气六层，今天，是摆脱杂役身份的唯一机会，错过要再等三年。
他眼神一凝。
力量探索必须先停止了。
这剩下的变身时间，他想了想，虽然有些浪费，但也是时候结束了。
反正也研究不出更多东西，强用只会被反噬重伤。
六个小时真男……女人，不足够让自己做好所有准备。
他心念引动主偶空间内“沐云”旁边的那个小光点。
意识似乎沉入了那个光点之中。
下一瞬，崖边那风华绝代的“雾隐仙子”身影如同水月镜花般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个穿着破旧灰布杂役服、面色苍白、气息只有练气六层的瘦弱身影踉跄一步，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沐云回来了。
属于梦瑶那庞大的力量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的空虚和虚弱感几乎让他瘫软。
体内的灵力稀薄得可怜，与元婴之境相比，简直如同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
更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蔓延上来，是操控远超自身层次力量带来的深层精神消耗。
他扶住冰冷的岩石，深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埃味儿的空气，贪婪地感受着这属于自己身体的粗粝真实。
虽然弱，但这才是他。
而且，似乎，有了元婴的感受，自己对于修行和战斗的感悟提升不少。
没有半分迟疑，沐云辨认了一下方向，猛地朝着钟声传来的外门演武场方向拔足狂奔。
外门演武场。
巨大的青石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
数百名杂役弟子挤挤挨挨，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尘埃和浓郁的紧张气氛。
高台上。
一袭深青色道袍、面容清癯却眼神阴鸷的外门长老李灵，正垂着眼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仿佛下方的喧嚣只是惹人厌烦的蚊蝇。
筑基后期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靠近高台的弟子喘不过气。
广场中央，被划分出数十个小型比斗区域。
弟子间的打斗你来我往，灵力碰撞声、呼喝声、痛呼声不绝于耳。
晋升的机会只有一次，失败意味着继续在尘埃里蹉跎三年。
沐云在人群中穿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混迹在角落，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场上的争斗。
大多是练气七八层，偶尔有练气九层的出现，往往能轻易碾压对手。
就在他视线扫过边缘一个演武台时，异变陡生。
那个台上是一名练气九层后期，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的白衣青年刘莽。
对手则是一名看衣着比沐云好不到哪里去的青衣少女林雪，练气九层初期的修为，眉宇间带着一股倔强和隐忍。
两人似乎早有恩怨，刘莽攻势极其凌厉凶狠，招招直逼要害，完全不是寻常的考核比试。
他用的是一件银光闪闪的刺状黄阶中品法器，每一次突刺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和诡异的偏移，角度刁钻狠辣。
杂役弟子能用上法器本就不正常。
而林雪明显处于下风，全靠一门小巧的身法苦苦支撑。
一把材质普通的铁剑被打得火花四溅，剑身上已有裂痕。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气息愈发不稳。
“林师妹，还不认输？”刘莽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就凭你，也配觊觎那颗‘凝气丹’？老老实实滚回去当你的破落杂役！”
“休想！”林雪咬着牙，手腕一抖，铁剑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光，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刺向刘莽空门。
“找死！”刘莽眼中凶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狞笑。
就在林雪铁剑即将刺到刘莽胸口的刹那，刘莽手中那根银刺忽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强光，速度骤然快了十倍不止。
更有一股沐云从未见过、也绝不属于练气修士的诡异力量波动从刺尖弥漫开来。
沐云眼睛眯起，这是？李灵使得鬼？
“噗——！”
血花迸溅。
银刺毫无悬念地穿透了林雪那脆弱的灵力护罩，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她小腹丹田的位置，位置刁钻到了极致。
林雪的动作瞬间凝固，眼中的倔强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化作无尽的茫然和剧痛。
手中的铁剑咣当落地。
“啊…你…”她指着刘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失手了，不好意思啊林师妹。”刘莽脸上的狞笑瞬间收起，换上一副仿佛十分“遗憾”的表情，语气却冰冷刺骨。
他猛地拔出银刺。
林雪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朝后倒下，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鲜血迅速从她小腹蔓延开来，染红了冰冷的石板。
场边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嘈杂的议论。
“嘶…丹田…废了？”
“何止废了！那一刺分明带着碎灵劲！心脉…只怕也断了！”
“刘莽也太狠了…”
“嘿，谁让她不识抬举，还敢跟刘师兄争凝气丹？谁不知道刘师兄是李长老的远房侄孙…”
高台上，李灵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死了一只蚂蚁，用一贯冰冷的声音宣布：“丙字台，刘莽，胜。”
几个杂役弟子犹豫着上前，准备拖走林雪的“尸体”。
沐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丹田碎裂，心脉被毁…这哪是失手啊。
这分明就是谋杀，啊不，光明正大的杀人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不是为了别的，而是…那个念头无法遏制地跳出来——尸体！
系统说的可融合的目标。
只需要碰到！
他挤开人群，冲到林雪身边。
那张沾着尘土和血迹的清秀小脸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瞳孔已经散开。
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沐云蹲下身，装作查看情况，在其他人拖拽林雪尸体的时候，他焦急慌乱地伸出手想去扶住她的肩膀，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还未完全冰冷的手腕。
嗡！
那冰冷的、熟悉的机械音再次轰然在他脑海深处炸响，急促而清晰。
【检测到可融合生命体残骸！】
【目标确认：练气期杂役弟子，‘林雪’。】
【正在扫描资质、潜力、修为底蕴…评估等级中…】
【资质评定：…玄级！】
【已生成‘林雪’命偶 。】
【状态：崭新。可使用次数：3。单次持续时限：3 时辰。】
信息流尚未在沐云意识中完全铺开，下一个震撼的提示接踵而至。
【叮！检测到特殊情境触发！系统任务发布！】
(任务等级：抉择)
任务选项一（普通）: 使用‘林雪’命偶身份，在本次天玄宗外门弟子选拔中成功晋升。
完成奖励：
‘林雪’命偶变更为 永久常驻命偶 (注：解除次数限制)。
首次使用‘林雪’命偶成功超过十时辰后，激活消耗机制。每一颗下品灵石可额外兑换1时辰‘林雪’命偶变身时间。
宿主本体沐云修为境界同步提升至练气九层初期。
获得玄阶下品防御法宝：天蚕衣。
任务选项二（地狱）: 使用本体沐云或‘林雪’命偶 ，击杀外门长老李灵（筑基后期）。
完成奖励：
‘梦瑶’命偶 (地级) 晋升为主偶位。
主偶位‘梦瑶’可进行自主修炼、成长 ，打破命偶等级上限限制。
获得天阶下品功法：玄水灵功。
【注意：任务二为可选任务，放弃无惩罚。任务一旦开始执行，无论中途是否变回主偶，均消耗对应命偶次数。】
【任务期限：无限制。宿主沐云，请做出你的抉择。】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消失。
血泊旁，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被抽离，整个世界只剩下沐云一个人，和悬浮在他意识深处那冰冷的、散发着幽蓝光晕的二选一界面。
一边是清晰可见、通过努力就有希望达成的“稳定收益”，一边是如镜花水月、让人呼吸急促的“通天捷径”。
杀李灵？筑基后期？用练气六层的本体？
还是刚刚到手、只有练气九层的林雪命偶？
除非梦瑶再临……但那不可能，梦瑶命偶只剩下一次机会。
而且系统明确说了，要用林雪或者沐云才行……
用梦瑶命偶将他打残再用本体收尾也是行不通的。
而且最后一次机会用了，梦瑶命偶还存在吗？
但一股彻骨的寒意夹杂着贪婪瞬间淹没了沐云。
他看着界面上那“晋升为主偶”的字眼，那“自主修炼”的字眼，那“天阶功法”的字眼…每一个，都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巨大诱惑！
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沐云盯着林雪那张已无生息的苍白脸庞，又猛地抬眼，望向高台上那闭目养神、仿佛掌握生杀大权的李灵。
选第一个？
还是……赌那万中无一？
高台之上，李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阴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混乱的人群，带着一丝洞彻一切的冰冷嘲弄，定格在浑身血污、蹲在林雪尸体旁的沐云身上……
沐云闭眼。
二选一？这还有得选吗？
老老实实选第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