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云南去的路,空气里渐渐有了花香。先是路边的野菊开得金灿灿,后来连山坡上都铺满了杜鹃,红的、粉的、紫的,像老天爷打翻了染缸。诗诗把脑袋伸出马车窗外,鼻尖都蹭上了花瓣:“云南的花怎么这么懒?开到路中间来了!”
灵月笑着把她拉回来:“再探出去,辫子都要被树枝勾住了。”
到了丽江古城,我们才算明白什么叫“家家流水,户户垂杨”。青石板路被踩得油光锃亮,脚下的溪流叮叮咚咚,顺着巷子蜿蜒,偶尔有红鲤从石缝里游过,惊得诗诗直拍手。
我们找了家带天井的客栈,院里种着三角梅,花瓣落进石板缝的水里,跟着水流打转。老板是个纳西族姑娘,穿着蓝色的七星披肩,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几位客官,要不要尝尝我们的过桥米线?我阿爸做的,在古城里可是头一份。”
诗诗一听眼睛就亮了:“要要要!要最大碗的!”
过桥米线端上来时,我们都看呆了。一个海碗里装着滚烫的鸡汤,上面浮着层金黄的油花,旁边摆着十几个小碟子,有生肉片、鹌鹑蛋、豆腐皮、米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要先放肉,再放菜,最后放米线,”姑娘示范着,“这样烫出来才鲜嫩。”
诗诗学得有模有样,把肉片“扑通”扔进碗里,溅起的鸡汤差点烫到手。她吹了吹,夹起一筷子米线塞进嘴里,烫得直吐舌头,却含糊着喊:“好吃!比凤凰的酸汤鱼还鲜!”
正吃着,巷口突然传来争执声。一个戴毡帽的马帮汉子,正对着个卖披肩的老太太嚷嚷:“你这披肩是假的!羊毛扎人,根本不是纳西族的手艺!”
老太太急得直摆手:“这是我亲手织的,怎么会是假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能认错?”汉子把披肩摔在地上,“要么退钱,要么我就砸了你的摊子!”
诗诗放下筷子跑过去,捡起披肩摸了摸:“这羊毛软软的,摸着很舒服啊。爷爷,你是不是把粗毛线当成扎人了?”
汉子瞪了她一眼:“小丫头懂什么?真正的纳西披肩,边缘是用七彩线绣的,你看这上面的线,颜色都掉了!”
苏砚拿起披肩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边缘的线:“这线不是掉色,是被水泡过。老太太,您是不是把披肩放在溪边洗过?”
老太太一拍大腿:“对啊!前几天下雨,披肩被淋湿了,我就放溪水里涮了涮,难道是这缘故?”
原来纳西族的披肩用的是植物染色,遇水会轻微褪色,看着像掉色,其实是正常现象。马帮汉子听明白后,脸涨得通红,捡起地上的披肩,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老太太:“对不起,是我鲁莽了。这披肩我买了,再给我来两条,给我婆娘和娃带回去。”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去里屋取披肩。诗诗凑到汉子身边:“爷爷,你走南闯北,是不是见过很多好玩的?”
汉子被逗笑了,给我们讲起马帮的故事:翻雪山时如何躲避雪崩,过峡谷时如何和土匪周旋,还说在缅甸边境见过会发光的石头。诗诗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个劲问:“那石头是不是像夜明珠一样?我们能去看看吗?”
“那可不行,”汉子摇头,“那边有瘴气,还有毒蛇,太危险了。”
吃过饭,我们去逛丽江古城的夜市。夜幕降临,红灯笼一盏盏亮起,映得溪水红彤彤的。路边的小店摆满了银饰、木雕、扎染布,姑娘们穿着民族服饰,在篝火旁跳着舞,歌声像山涧的泉水。
诗诗被个吹糖人的吸引了,站在摊子前挪不动腿。吹糖人的师傅捏了只小猴子,递给诗诗:“小姑娘,这个送你,尝尝甜不甜。”
诗诗刚接过糖猴子,就听到旁边传来哭声。一个小姑娘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个断了线的风筝,哭得抽噎不止。她妈妈在旁边劝:“别哭了,明天再给你买一个。”
“我就要那个风筝,那是阿爸临走前给我做的……”小姑娘哭得更凶了。
诗诗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猴子,又看了看小姑娘,把糖猴子递过去:“这个给你吃,甜甜的,吃了就不难过了。”
小姑娘摇摇头,还是哭。苏砚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风筝,看了看断线的地方:“别哭了,我帮你修好。”他从怀里掏出针线,三两下就把线接好了,还在风筝尾巴上系了个小铃铛。
“你看,”苏砚把风筝递给小姑娘,“飞起来的时候,铃铛会响,像唱歌一样。”
小姑娘破涕为笑,接过风筝跑向溪边。她妈妈对着我们连连道谢:“真是谢谢你们了。孩子他爸是个马帮,半年前出去送货,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们心里都有些发酸。马帮汉子走南闯北,风餐露宿,确实不容易。
回到客栈,天井里的三角梅在月光下开得正艳。诗诗趴在栏杆上,看着溪水里的灯笼倒影:“丽江真好,人好,风景好,米线也好。我们能不能多待几天?”
“好啊,”灵月笑着说,“明天带你去玉龙雪山,听说那里的雪水可以泡温泉。”
“真的?”诗诗眼睛一亮,“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
白老坐在摇椅上,哼着纳西族的调子,手里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响。月光透过天井照下来,落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江湖路走走停停,能遇到这么多温暖的人和事,比打赢十场架还让人心里舒坦。
至于下一站,等从玉龙雪山回来再说吧。毕竟,这有过桥米线的鲜,有灯笼的暖,有唱不完的歌跳不完的舞的江湖,我们才刚踏进云南的门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