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窗,院子里已经铺了层薄白,葡萄架的枝桠上挂着雪,像串起的。诗诗裹着厚棉袄,踩着雪地“咯吱咯吱”跑,手里捏着个雪球,非要跟苏砚打雪仗。
“别闹,”苏砚正往草莓暖棚上盖草帘,笑着躲开她的雪球,“把棚子砸塌了,明年吃不上草莓,看你哭不哭。”
诗诗撇撇嘴,转身去逗蹲在炉边烤火的铁手张:“张爷爷,你的铁匠铺今天不开张吗?雪天打铁,火星子落在雪上肯定好看!”
铁手张磕了磕烟袋:“今儿个歇业,陪丫蛋做雪人。”丫蛋正坐在小板凳上,用胡萝卜给雪人做鼻子,冻得鼻尖通红,却笑得格外欢。
灵月在厨房忙碌,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她炖了锅羊肉汤,萝卜和生姜在锅里翻滚,香气顺着窗户缝飘出来,勾得诗诗直往厨房钻。“再等会儿,”灵月笑着拍开她的手,“白老说要配着刚蒸的馒头吃才香。”
白老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翻着书生新送的画册。画册里添了不少新画:梅雨季大家帮王掌柜搬绸缎的狼狈样,夏夜河灯漂满水面的璀璨景,还有诗诗扎的歪莲花灯,在画里歪得格外显眼。“这书生,画得比说的还好,”白老笑着点头,“把咱这日子画活了。”
正说着,王掌柜披着蓑衣来了,手里捧着块新做的蓝印花布:“灵月姑娘,给你送块布,做件新棉袄。雪天穿,暖和!”他看到院子里的雪人,忍不住夸,“丫蛋这手艺,比镇上绣娘还巧!”
丫蛋得意地挺挺胸,诗诗却不服气:“等会儿我堆个更大的!”
李伯也来了,背着个竹篓,里面是些炭火:“给你们添点炭,这雪天,炉子得烧旺点。”他看到苏砚盖暖棚,也搭了把手,“这草帘得压块石头,不然被风吹跑了。”
中午时分,雪下得更大了。我们围坐在堂屋的火炉边,喝着羊肉汤,啃着热馒头。羊肉炖得烂乎乎的,萝卜吸饱了汤汁,诗诗喝得满头大汗,把棉袄都脱了。“慢点吃,”灵月给她盛了碗汤,“没人跟你抢。”
铁手张喝着酒,说起年轻时在北方遇雪的事:“那时候在关外办案,雪下得能埋住马腿,我们就在破庙里烤火,煮雪水喝,哪有现在的羊肉汤香。”
“还是现在好,”李伯感慨,“有热汤喝,有暖炉烤,还有街坊惦记。”
王掌柜点头:“可不是嘛,去年我布庄后墙塌了,要不是大家帮忙,我这年都过不好。”
外面的雪还在下,炉子里的炭“噼啪”作响,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红扑扑的。诗诗吃饱了,拉着丫蛋去堆雪人,两个小丫头的笑声从院子里传进来,像银铃在雪地里滚动。
书生顶着风雪来了,手里的画筒裹得严严实实。“给你们送新画!”他打开画筒,里面是幅《雪中暖炉图》,画里的我们围炉而坐,汤锅里冒着热气,窗外的雪花静静飘落,温暖得让人想伸手摸一摸。
“这画好!”铁手张拍着大腿,“把这羊肉汤的香味都画出来了!”
白老看着画,慢悠悠地说:“我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江湖最暖的不是烈酒,是这雪天里的一碗热汤;最真的不是誓言,是这日常里的互相惦记。”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雪,听着院子里的笑声,感觉心里暖暖的。雪落在屋顶上,落在葡萄架上,落在雪人身上,悄无声息,却把整个镇子裹得格外温柔。
或许江湖的真谛,就藏在这雪天的日常里——有人惦记你的暖,有人分担你的难,有人陪你喝一碗热汤,有人看你堆一个歪雪人。这些细碎的暖意,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动人,比任何传奇故事都更绵长。
雪还在下,但我们知道,炉火会一直旺着,羊肉汤会一直热着,而我们的江湖,会在这无声的雪夜里,藏起更多温暖的故事。毕竟,这雪落无声处,才有最踏实的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