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空气凝固了。屏幕上两个血红大字刺痛着每个人的眼睛。tE战队刚刚输掉了一场至关重要的队内训练赛，而原因显而易见——下路双人组的配合完全脱节。
我说了要优先推塔！金贵猛地摘下耳机，声音像淬了冰，你那种自杀式冲锋除了送人头还有什么意义？
段浩靠在椅背上，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对面打野在下路蹲了三十秒，你那个眼位是摆设吗？不先秒掉他们中单，拿什么推塔？
按照战术执行就不会——
战术？段浩冷笑一声，你那套古董战术早该更新了！
训练室里鸦雀无声。其他队员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金贵的指节泛白，手中的战术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从未遇到过敢这样当面挑战他权威的队员。
全体，休息十分钟。金贵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段浩，跟我出来。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金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段浩靠在墙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金贵注意到他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这是段浩紧张时的小动作。
听着，金贵尽量保持平稳的语调，tE是一支讲究纪律的战队。如果你不能遵守基本战术纪律，那么——
那么怎样？段浩突然站直身体，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不足半米，开除我？就像对待不听话的机器零件一样？
金贵闻到了段浩身上淡淡的薄荷烟味，混合着某种柑橘调的洗发水香气。这种气息莫名让他想起大学时实验室里的柠檬酸试剂——看似温和，实则具有强烈腐蚀性。
我需要知道，金贵不退反进，直视段浩的眼睛，你到底是来帮助tE获胜的，还是来证明自己有多特别的？
段浩的瞳孔微微收缩。通道昏暗的灯光下，金贵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我想赢。段浩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只是......我的方式和你不一样。
金贵正要回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老板的消息：「明天赞助商来访，准备表演赛，必须赢。」
回训练室。金贵收起手机，明天有表演赛，今天必须解决配合问题。
接下来的五个小时堪称tE战队历史上最煎熬的训练。金贵和段浩就像两个不同频道的电台，互相干扰却无法调谐。其他队员被这种低气压折磨得苦不堪言，连最沉稳的上单选手都开始频繁出错。
今天就到这里。当晚十一点，金贵终于宣布解散。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连续七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队员们如蒙大赦般迅速离开，只有段浩还坐在电脑前，机械地重复着补刀练习。金贵本想直接回宿舍，却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透过训练室的玻璃墙，他看到段浩的侧脸在屏幕冷光下显得格外疲惫，那双在赛场上灵动飞舞的手此刻动作已经有些迟缓。
金贵鬼使神差地调转方向，走向了休息室。十分钟后，他端着两杯热咖啡回到训练室，发现段浩已经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醒醒，这里会感冒。金贵轻轻推了推段浩的肩膀，没有反应。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段浩的背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金贵注意到段浩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像蝴蝶疲惫的翅膀。这个在赛场上嚣张跋扈的选手，睡着时竟显得出奇地年轻而无害。
金贵轻叹一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段浩肩上。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段浩的训练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
「金队习惯在游戏时间7分30秒左右做视野，要注意配合」
「河道团战优先保护辅助位置」
「中单和打野的联动间隙有3秒空档可以利用」
......
每一行字旁边还画着可爱的小箭头和感叹号。金贵的手指悬在纸页上方，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蔓延。这个看似叛逆的选手，竟然如此认真地研究着团队配合的每个细节。
看够了吗？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金贵触电般收回手。段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用那双猫一样狡黠的眼睛看着他，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我......向来能言善辩的金贵罕见地语塞了。
堂堂tE队长，偷看队员笔记？段浩坐直身体，金贵的西装外套从肩上滑落，这要是传出去——
你的笔记，金贵打断他，指着其中一页，第三点分析错了。我不是在7分30秒做视野，而是在兵线推进到河道时做视野，时间只是巧合。
段浩眨了眨眼，突然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明天改。他伸了个懒腰，金贵的外套彻底掉在了地上，所以，明天的表演赛，怎么打？
金贵捡起外套，上面已经沾满了段浩的气息——那种混合着烟草和柑橘的味道。他犹豫了一下，说：按你的方式试试。但有个条件——
绝对服从指挥？段浩做了个鬼脸。
金贵摇头，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和我唱反调。
段浩愣住了，随即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成交，队长。
第二天上午，tE基地迎来了重要赞助商代表。表演赛安排在一支主播队和tE主力之间进行，全程直播。赛前准备时，运营总监匆匆找到金贵：
平台要求你和段浩做双人直播，增加话题度。就现在，十分钟。
金贵皱眉：我们没有准备——
不需要准备！总监塞给他一个摄像头，粉丝就爱看你们互动，越自然越好。
于是，金贵和段浩被硬塞进一间临时直播间，面对成千上万的观众。金贵正襟危坐，像参加新闻发布会；段浩则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时不时对着镜头眨眼。
大家好，我们是tE的下路双人组。金贵干巴巴地说。
弹幕立刻炸开了锅：
「贵公子今天也好帅！」
「断箭看我！妈妈爱你！」
「这两人坐一起好养眼」
「听说昨天训练赛吵架了是真的吗？」
段浩凑近屏幕：吵架？谁造的谣？我和队长关系好着呢！他突然伸手揽住金贵的肩膀，对吧，队长？
金贵浑身僵硬。段浩的手臂温暖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惊人的热度。他能闻到段浩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比平时更清爽一些，想必是为了今天的活动特意准备的。
......对。金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啊啊啊搂肩膀了！」
「贵公子耳朵红了！」
「这对cp我嗑了！」
「就叫金玉良缘怎么样？」
金玉良缘？段浩念出这条弹幕，笑得前仰后合，不错啊，比我想的富贵组合好听多了！
金贵在桌下狠狠踩了段浩一脚，后者夸张地了一声，引来更多弹幕狂欢。令人意外的是，这种被迫的互动反而缓解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当表演赛正式开始后，他们的配合比昨天流畅了许多。
比赛进行到第十分钟，tE已经取得了明显优势。就在这时，一条全平台公告突然飘过屏幕：
「知名电竞记者刘峰爆料：tE新adc段浩曾因消极比赛被二线战队开除，详情见......」
段浩的操作明显顿了一下。金贵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异常，立刻在游戏内标记了危险区域。
别理那些。金贵低声说，专注比赛。
段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比赛，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操作犀利得令人窒息。最终tE以碾压优势获胜，但赛后的气氛却异常凝重。
那个刘峰，回休息室的路上，金贵问道，是你以前的队友？
段浩的表情阴沉下来：嗯。他当年是队里的替补，现在改行做媒体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段浩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着危险的光，你也认为我是那种会故意输比赛的人？
金贵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昨晚看到的笔记，想起段浩在训练室加练到睡着的侧脸，想起他每次胜利时眼中纯粹的喜悦。
金贵最终说，我不信。
段浩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
但舆论需要应对。金贵拿出手机，我会让公关部——
不用。段浩摇头，我自己解决。
当天下午，金贵正在办公室准备下一场比赛的资料，经理老陈兴冲冲地闯进来：快看直播！段浩那小子开个人直播了！
屏幕上，段浩独自坐在tE的采访间，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是的，我当年确实和刘峰在同一支战队。至于他说我消极比赛？段浩笑了笑，调出一段视频，这是当年那场比赛的完整录像。注意看7分23秒，刘峰选手——当时的替补打野——给了错误的信号，导致我们误判了局势......
金贵惊讶地看着段浩逐帧分析比赛录像，专业程度不亚于任何战术教练。直播间的观众数量疯狂上涨，舆论风向逐渐逆转。
最后，段浩直视镜头，眼神坚定，我加入tE是为了冠军。任何质疑这一点的人，欢迎来看我们下一场比赛。
直播结束的瞬间，金贵的手机响了。是段浩发来的消息：「怎么样，队长？没给tE丢脸吧？」
金贵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勉强及格。下次提前报备。」
「遵命~对了，今晚继续特训？我买了新键盘，想试试手感。」
金贵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期待今晚的训练。这种心情，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