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爷闻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我……哎,实在是家丑不知该如何向各位开口啊……”
夏竹语气平稳厚重,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侯老爷但说无妨。我们既然受请而来,就是为了帮府上解决问题的。”
侯老爷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沙哑地开始叙述:“犬子名唤侯修然,自小与镇上张家的女儿张清棠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两家早早定了亲事,本该是一桩美满姻缘。但就在成婚前一个月,我儿他……他竟不幸失足跌落河中,就这么……就这么去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夏竹冷静地追问:“我看府里这布置,并非预备喜事,倒像是已经办完婚事的模样。府上莫不是……办的是冥婚?”
侯老爷痛苦地点了点头:“您猜得没错……我们也是爱子心切,想着他在下面孤苦伶仃。
有算命的高人说我儿命格极好,是被天上的神仙收去做弟子了,但因生前未度情劫,难以飞升。若能寻一合适女子配成冥婚,助他度了此劫,便能位列仙班……我们这才……”
夏竹立刻抓住了关键:“是冥婚的途中出了什么问题吗?”
侯老爷点了点头:“一开始确实都很顺利,法事也做了,婚契也烧了。可事成之后,这宅子里就不得安宁了!
总有人半夜看见府里有红衣鬼影飘荡,哭声阵阵,吓晕了好几个人了,弄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我们不得已又去问了那位高人,高人只说……只说宅中怨气冲天,时间长了恐伤及府上人性命。
估摸着……” 侯老爷说到这里,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地不敢往下说了。
夏竹追问:“估摸着什么?”
侯老爷犹犹豫豫,面露难色。
一旁一直沉默的黄全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压力:“侯老爷,你若不说清楚,我们如何帮你?到时候如果再出什么意外,岂不是雪上加霜?”
侯老爷被这话一激,像是豁出去了般,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就是……就是估摸着……是那个与我儿配了冥婚的李姑娘……她、她不愿意吧……”
夏竹敏锐地抓住了称呼的变化,追问道:“等等,侯老爷,您刚才不是说与令郎青梅竹马的是张家的女儿张清棠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一位‘李姑娘’?”
侯老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慌乱,支吾着解释道:“张家……张家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来给我们家配……配冥婚呢?”
邵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龌龊,语气冷了几分:“所以,你们就另外找了一个家境贫寒的李姓姑娘,来配了这场冥婚?”
侯老爷艰难地点了点头,不敢看众人的眼睛。
邵杰的心沉了下去,又问出来了下一个问题:“那么,这位李姑娘,你们是在她过世后举办的仪式,还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强行让她‘配’了这场冥婚?”
侯老爷:“……”
他彻底陷入了沉默,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都明白了。
那位可怜的李姑娘,极有可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活埋的。
徐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你们这是犯法了!草菅人命!”
侯老爷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抬起头,争辩道:“是算命的先生算准了李知的八字和我儿最为相合!
能助我儿早日飞升!她父母也都是点头同意了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我们也给了足足一百两银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就算犯法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扭曲的理直气壮。
夏竹将话题拉回正轨:“侯老爷,您找我们来,究竟是希望我们做什么?”
侯老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请各位客人行行好,去平复了那李姑娘的怨气!
让她安安生生地下葬,别再闹了。
我们认栽,那一百两银子就算打水漂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找一个别的姑娘就是了。”
徐文立刻警觉地问:“又找活的?”
侯老爷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哪还敢啊!肯定是找那刚下葬没多久、八字也合适的!”
话语中毫无对生命的敬畏,只有对麻烦和损失的计较。
徐文一听还要找“刚下葬的”,气得又想开口理论,却被旁边的袁梦悄悄拉住了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夏竹无视了这段小插曲,继续问候老爷:“那我们需要怎么做才能平复怨气?”
侯老爷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说:“各位不必担心,只需按照那位高人的指示行事即可。高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定能安然无恙。”
夏竹追问:“方便让我们先与这位高人见一面吗?有些细节想当面请教。”
侯老爷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高人吩咐了,要晚上才能现身。诸位晚上自然就能见到了。”
夏竹眉头微蹙:“晚上?”
侯老爷自己也有些困惑,点了点头:“嗯……具体缘由我也不甚清楚,高人就是这样交代的,说一切需待夜间方可进行。”
听到这话,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夜晚,在这种诡异的事件里,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和变数。
邵杰内心更是无语:怎么平复怨气、驱邪做法的事,都喜欢挑晚上进行?嫌气氛不够吓人吗?
候老爷似乎也察觉到客人们脸色不太好:“我看各位客人们脸色都不太好,想必是累的,不如先回客房休息片刻,养精蓄锐。晚上我会让下人准时去请各位。”
他转头对旁边一个一直垂手侍立的中年男人喊道:“管家,带客人们去客房安顿。”
管家上前一步,躬身道:“各位尊客,请随我来。”
夏竹站起身,礼节性地说了一句:“告辞。”
其余人也都没再多说什么,沉默地跟着夏竹,随着管家离开了前厅。
一路上无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回廊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