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坚定地点头:“我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夏竹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既然如此,我怀疑现在府上那个作法的道人,就是张夫人的母亲假扮的。”
侯老爷先是一怔,随即连说三个“好”字,眼中的悲痛已被刻骨的仇恨取代,甚至透着一丝疯狂:“修行?用我儿的性命来修行?!好一个张家!好一个歹毒的老妖婆!我……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报仇之事容后再议,”夏竹冷静地打断,“当务之急是解救侯少爷。若我推测不错,这些时日在府中闹鬼的,恐怕正是侯少爷本人,侯少爷一直不肯离去,说明他心中怨气难消,我们得协助侯少爷报仇。”
侯老爷再次震惊:“你是说……宅子里闹鬼的是修然?不是李知?”
“正是,你没发现虽然一直闹鬼,但是除了一直在帮助高人的我们,那个鬼并不伤害府上的人?”夏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能再盲信那个所谓的高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帮助侯少爷解脱。”
侯老爷急切追问:“我们该如何相助修然?”
夏竹目光坚定:“那个高人吩咐的一切,我们都要反其道而行。趁着天色尚明,请你立即派人去将李知的坟墓掘开并且搬回来。”
侯老爷闻言,身体一震,彻底清醒过来。
他看着夏竹和邵杰,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决绝:“我明白了……几位高人,老夫……老夫全听你们的!只要能为我儿讨回公道,便是拼上这条老命,老夫也认了!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侯府的前院染成一片橘红。
那位高人再次将邵杰一行人召集到前院,神色倨傲地安排着今晚的行动。
邵杰站在人群里,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高人。
虽然眼前之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面相和声音都是十足的男相,但邵杰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脖颈处平坦无物——竟然没有喉结。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紧:如果这高人真是张夫人的母亲,为何看起来如此年轻?
张夫人本人恐怕都已年过四十了。
不只是邵杰,站在他身侧的黄全、夏竹和徐文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疑点,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侯老爷上前一步,语气依旧恭敬:高人,请问今夜需要他们做什么?
高人捋了捋胡须,沉声道:今晚是最后一步。需要两个人去李知的坟头烧纸,必须一直烧到子时。
另外两个人去水边烧纸,同样不能间断。
徐文闻言,立即反唇相讥:都让我们去冒险,那高人您今晚要做什么?
高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们解释?
既然如此,徐文冷笑一声,那我们不去,谁爱去谁去。
高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朝侯老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唤出家丁施压。
然而侯老爷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见。
高人又急又气,连连挤眉弄眼,侯老爷却仰头望天,故作发呆状。
一声脆响,黄全已经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剑:这么危险的事,若是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保障和解释,我们是绝不会去的。
到高人眼见威逼不成,只得妥协道:“罢了罢了,老夫晚上也要亲去湖边坐镇,以防万一李知的怨魂循迹归来。”
邵杰立刻追问:“她已是亡魂,不回自己的坟茔,还回湖边做什么?”
高人捋须解释:“李知是溺死在湖边,此地于她而言是‘绝地’,也是执念最深之所。在此处,她的阴气最盛,力量也最强。我自然要去湖边看着,以免发生不测。”
一旁的侯老爷此时仿佛终于将心神拉回了正事,接口道:“原来如此。那所需的一应物品,就交由我来置办吧。”
高人见他态度配合,点了点头:“好,就这般安排。”
侯老爷随即转向众人:“你们谁愿去坟地?”
黄全踏前一步,指了指身旁的徐文:“我,还有他。”
侯老爷当即唤来三名彪形大汉,吩咐道:“我派他们三人随行,护你们周全。”
高人见状,脸上露出算你识相的神情,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夜色很快笼罩下来。
夏竹与邵杰结伴来到了湖边。夜晚的湖边水汽氤氲,寒气侵肌,一层薄薄的雾气在水面与林地间弥漫,使得月光也变得朦胧不清。
邵杰手中拿着一沓厚厚的黄纸,向高人确认:“高人,我们就这样一直烧下去就行了,是吗?”
隐在雾气稍远处的高人应道:“不错,心无旁骛,勿要中断。”
于是,邵杰与夏竹依言蹲下身,在湖边那片被水汽浸湿的泥地上,点燃了带来的黄纸。
橘红色的火苗在浓重的夜色中跳跃起来,将其化为片片翻飞的黑蝶,随即又被湖风吹散,落入幽暗的水面。
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本就弥漫的雾气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浓烈,如白色的幔帐层层合拢,最终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将两人紧紧包裹其中。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阴冷潮湿的腥气,混杂着纸灰的焦糊味,令人脊背发凉。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浓白深处,一个模糊的身影开始无声地凝聚。
起初只是一团更浓的雾,继而轮廓渐显,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开,缓缓勾勒出人形的细节——最终,那身影清晰起来,眉目宛然,正是侯修然的魂魄!他面色青白,身形飘忽,带着亡魂特有的虚无与悲戚,静静地立于雾中。
高人原本负手立于不远处,气定神闲,打算静观其变。
此刻,他借着摇曳的火光看清了那魂魄的面孔,浑身上下猛地一僵,如同被惊雷劈中,脸上那副高深莫测的面具瞬间碎裂,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彻底取代,他失声低呼:“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