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决定,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希望号残存的成员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只有一种早已融入骨血里的决绝——既然领袖选择了道路,那么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跟随,并竭尽全力让这条道路通向成功。
“干了!”莉娜第一个跳起来,脸上的疲惫被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兴奋取代,“妈的,把文明当盆栽修剪?这能忍?必须给那帮‘秩序’混蛋一点颜色看看!让它们知道,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张猛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坚毅如铁。其他的“破晓”队员也纷纷挺直了脊梁,尽管身上带伤,装备残破,但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和执行力,却丝毫未减。
计划,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制定出来。
希望号显然不能直接冲过去,那无异于自杀。他们需要一种更隐蔽、更精巧的方式。
舰桥变成了临时的作战会议室。莉娜将扫描到的关于“育梦之巢”和外层“秩序之茧”的数据投射到主屏幕上。那层灰色的、如同光膜般的“茧”,能量读数极高,并且呈现出一种极其稳定的、排斥一切“变数”的规则特性。
“这层‘茧’,本质上是一个强大的能量屏障和规则过滤器。”莉娜指着数据流,语速飞快,“它允许维持‘星萤’基本生存的能量和物质通过,但会过滤掉任何可能引发‘变数’的信息、高活跃能量以及……未经‘秩序’认证的意识波动。简单说,它只允许‘听话’的进去,或者只允许里面的东西以‘被驯化’的状态出来。”
“强攻?”张猛沉声问。
“想都别想!”莉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咱们现在这状态,希望号的主炮连给它挠痒痒都不配。而且我怀疑,强攻会立刻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到时候来的可能就不止是‘眼睛’,而是‘拳头’了。”
“那‘钥匙’呢?”林墨开口,他感知着眉心的“种子”,“‘摇篮’记录灵说过,我是‘钥匙’,能协调世界引擎的力量。这‘秩序之茧’虽然扭曲,但其根基或许也与宇宙规则相关。”
“对!关键就在这里!”莉娜眼睛一亮,“领袖,你的‘钥匙’权限,加上你体内那个不怎么讲道理的‘悖论之种’,可能就是打开这扇门的‘万能钥匙’!但我们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能让你靠近‘茧’,并且能安全进入的载体。”
她的目光投向了观测窗外那些依旧在附近徘徊、光芒黯淡的“星萤”个体。
“它们……”莉娜若有所思,“它们能在这片被‘秩序之眼’监视的星云里存活下来,肯定有自己的隐匿方法。而且,它们本身是‘茧’内的一部分,或许……能带你混进去?”
这个提议很大胆,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林墨沉吟片刻,再次尝试与那位为首的“星萤”沟通。他将“潜入”、“载体”、“钥匙接触”等意念传递过去。
很快,对方传来了回应,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可以……吾等……可凝聚残存之力……构建……‘星光之壳’……包裹‘钥匙’……模拟……吾等气息……欺骗‘茧’的感知……”
“但……‘星光之壳’极其脆弱……无法承受……内部剧烈能量冲突……亦无法持久……”
“且……‘茧’内……规则已被改写……‘钥匙’进入……如暗夜明灯……极易被‘秩序之眼’……聚焦……”
“风险……巨大……”
风险巨大。所有人都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林墨一旦进入,就如同孤身闯入龙潭虎穴,外面的人很难提供有效支援,而他随时可能被发现,被“秩序之眼”的力量瞬间抹杀。
“我去。”张猛立刻上前一步,“领袖,你不能轻易涉险!让我去!”
林墨摇了摇头,拍了拍张猛坚实的肩膀:“猛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钥匙’和‘悖论’的特性,只有我具备。这是我的责任。”他看向莉娜和众人,“而且,我们并非没有后手。”
他指向星云中那些漂浮的、巨大的“星云水母”和尘埃团。“希望号需要隐藏在这里,莉娜,你负责接应。如果……如果我被发现,或者‘育梦之巢’内部发生剧烈能量反应,不要犹豫,立刻启动紧急跳跃程序,离开这里。”
“领袖!”莉娜急道。
“这是命令!”林墨的语气不容置疑,“保存希望号,保存大家,同样重要。我们不能全军覆没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这是无数次生死与共建立起来的绝对信任。
没有人再反对。莉娜红着眼圈,开始疯狂计算,寻找最佳的隐藏点和接应方案。张猛则开始挑选最精锐的小队成员,准备随时应对可能从希望号外部发起的袭击。
计划定名为——“破茧”。
时间紧迫,必须趁着“秩序之眼”可能还未注意到这支意外闯入的小蚂蚁时行动。
希望号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一片浓密的、散发着微弱电磁干扰的星云尘埃带后方,尽可能地将自身信号隐藏起来。
随后,在几名“星萤”的引导下,林墨离开了希望号,悬浮在冰冷的星空中。他穿着简陋的防护服,主要功能是维生,几乎没有防御力。
那几位“星萤”围绕着他,核心的光晕开始剧烈闪烁,它们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作无数流淌的星光,如同温柔的溪流,缓缓包裹住林墨。这些星光交织、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椭球形的、半透明的光壳,将林墨笼罩其中——“星光之壳”。
在光壳成型的瞬间,林墨感觉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变得微弱了,仿佛隔着一层水幕。同时,他自身的能量波动和规则气息也被极大地压制和模拟,变得与那些“星萤”一般无二。一种淡淡的、属于星萤文明的悲伤与坚韧的情绪,萦绕在光壳内部。
“准备……进入……”外部传来“星萤”微弱的精神意念。
“星光之壳”开始移动,在几位真正的“星萤”陪伴下,如同几颗不起眼的光点,朝着下方那巨大的、被灰色“秩序之茧”覆盖的“育梦之巢”飘去。
希望号舰桥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传感器传回的、极其模糊的画面。莉娜的手指悬停在紧急跳跃按钮上方,微微颤抖。张猛则如同石雕,死死盯着观测窗,仿佛要将那光壳烙印在眼里。
“星光之壳”缓缓接近那层灰色的光膜。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冲突,当光壳触碰到“茧”时,那灰色的光膜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然后……光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融了进去,消失不见。
成功了!第一关,混进去了!
希望号内,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心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潜入,才刚刚开始。
林墨在“星光之壳”的包裹下,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粘稠而冰冷的液体。外界的光线、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秩序”感压迫而来。这种感觉,比在“虚无回廊”面对“光”时更加隐晦,却更加无孔不入,它仿佛在试图渗透进光壳,审视并“修正”内部的一切不和谐。
他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身的一切气息,将精神感知收缩到最小,仅靠着“种子”与外界那微弱的联系,以及“星萤”引导者传递来的模糊方向感,在这片被扭曲的规则迷宫中,朝着“育梦之巢”的核心,缓缓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前方的“粘稠感”突然消失。
“星光之壳”微微一震,仿佛突破了某个界限。
林墨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育梦之巢”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