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基地训练场。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犬类特有的腥臊气、消毒水味,以及一股无形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紧张感。阳光炙烤着水泥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场地中央,一场近乎失控的对抗正在上演!
一条体型彪悍、毛色如同浸染过浓墨般乌黑发亮的德国牧羊犬——“雷霆”,正死死咬住训导员小张左臂上厚实的防护袖!它喉咙深处发出低沉、滚雷般的咆哮,那声音带着原始的野性和狂暴的愤怒!粗壮的脖颈肌肉贲张,四只利爪如同铁钩般死死抠住地面,任凭三个壮硕的助训员如何用力拉扯牵引绳,身体被拽得几乎离地,它却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小张脸色煞白,汗水浸透了训练服,手臂在巨大的撕扯力下微微颤抖,防护袖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又来了!!” 基地主任老赵站在场边,用力擦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眉头拧成了死疙瘩,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绝望,“‘雷霆’!又是它!这暴脾气!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都咬伤第三个训导员了!再这样下去……” 他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黯淡,“只能……只能评估淘汰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底子……”
“慢着!”
一个如同闷雷般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猛地从围观人群后方炸响!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鲁智深那铁塔般魁梧的身影大步走了出来!他深蓝色的辅警制服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古铜色、肌肉虬结的小臂。他剃得发青的光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浓眉下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在场中那条狂暴的黑犬身上!
老赵一愣,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鲁警官?您……您有训犬经验?”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训犬是门科学,需要专业知识和耐心,眼前这位以“力拔山兮”闻名的辅警,怎么看也不像能搞定“雷霆”的主儿。
鲁智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经验?洒家……我在五台山清凉寺……呃……挂单的时候,训过护院的獒犬!那家伙!比这凶多了!最后还不是服服帖帖!”
没等老赵再说什么,鲁智深已经迈开大步,径直朝着场中那条如同黑色风暴般的烈犬走去!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前方不是一头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猛兽,而是一个闹脾气的……老朋友?
围观的人群瞬间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个助训员下意识地握紧了牵引绳,准备随时扑上去救援!老赵的手心全是汗!
“雷霆”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松开防护袖,喉咙里的低吼瞬间升级为充满威胁的咆哮!它前肢伏低,后腿肌肉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乌黑油亮的毛发根根倒竖!闪烁着寒光的犬齿完全暴露,粘稠的唾液顺着嘴角滴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攻击欲望!它死死盯着这个胆敢闯入它“领地”的巨人,随时准备扑上去撕碎他!
鲁智深在距离“雷霆”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有像其他训导员那样做出防御姿态或试图安抚,反而……缓缓地蹲了下来!这个动作让他庞大的身躯矮了下来,视线几乎与犬平行!他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紧张,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平静和一丝……好奇?
“好狗儿……” 鲁智深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哄孩子般的韵律,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大嗓门,“饿了吧?折腾半天,累不累?”
“雷霆”的咆哮声微微一顿!它警惕地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类,鼻翼却不受控制地剧烈翕动起来!空气中……似乎飘来一股极其诱人的、带着油脂焦香和浓郁香料的味道!
只见鲁智深慢悠悠地从他那宽大的制服裤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更加浓烈、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是一根烤得焦黄油亮、冒着热气、足有半斤重的酱香大鸡腿!油脂顺着鸡皮滴落,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鲁智深把鸡腿放在地上,往前轻轻一推,动作随意得像是在喂自家养的土狗:“吃吧!别客气!洒家请客!”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老赵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用鸡腿……贿赂警犬?!这……这简直是胡闹!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雷霆”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在接触到那根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鸡腿时,竟然……奇迹般地软化了一丝!它喉咙里的咆哮变成了疑惑的呜咽,鼻翼翕动的频率更快了!它犹豫着,试探着向前挪了一步,又一步……最终,它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那根近在咫尺的鸡腿,然后……闪电般叼起!叼起后,它并没有立刻大快朵颐,而是警惕地后退几步,退到训练场角落的阴影里,这才趴下身子,开始……啃了起来?!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只有“雷霆”啃咬鸡腿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它吃得专注而投入,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对抗从未发生过!
老张的下巴彻底掉到了地上:“这……这……”
鲁智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渍,嘿嘿一笑,摸着光头:“简单!这狗……鼻子灵着呢!它前头那个主人……肯定是个酒鬼!还是个爱喝二锅头的酒鬼!” 他凑近老赵,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洒家……我早上刚整了二两……二锅头!身上这味儿……它闻着……亲切!熟!再加上这鸡腿……嘿嘿……酒肉朋友!懂不?”
老赵看着角落里那只狼吞虎咽、仿佛刚才的暴戾只是幻觉的黑犬,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憨笑、身上还隐约飘着酒气的光头壮汉,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歪打正着?!酒友策略?!这……这他娘的也行?!
…………
就这样,鲁智深成了“雷霆”的新训导员。他嫌“雷霆”这名字杀气太重,大笔一挥,给狗改了个名——“智深一号”!寓意“智勇双全,深不可测”!一人一狗,名字同源,颇有点江湖兄弟的意味。
训练开始了!鲁智深的“江湖训犬法”彻底颠覆了基地的传统!
?他用喷香的烧鸡腿、酱牛肉代替了冰冷的压缩狗粮作为奖励!每次“智深一号”完成指令,都能得到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肉食!那狗吃得两眼放光,训练积极性空前高涨!
?他在追踪训练场地上,不是喷洒常规的助训剂,而是……偷偷洒上几滴高度二锅头!那浓郁的酒香成了“智深一号”最敏锐的追踪线索!它循着酒味,如同猎豹般精准地找到目标物!
?他甚至把自己那件洗得发白、浸透了汗味和淡淡酒气的旧训练服,塞进了“智深一号”的犬舍当窝垫!美其名曰:“培养兄弟情谊!闻着味儿就知道是一家人!”
?最离谱的是!他不知从哪淘换来一堆锈迹斑斑、散发着冷冽金属和血腥气的冷兵器——沉重的朴刀、硬木哨棒、带着铁链的流星锤……每天让“智深一号”反复嗅闻这些武器的独特气味!仿佛在训练它识别古代战场的气息!
“鲁警官!” 老赵忧心忡忡地找到他,看着场地上正对着流星锤嗅个不停的“智深一号”,“警犬训练大纲……主要是搜爆、缉毒、追踪……您这……又是酒又是冷兵器的……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赵主任!把心放肚子里!” 鲁智深拍着胸脯,震得制服纽扣直晃,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洒家自有道理!你等着瞧好戏吧!”
…………
事实证明,鲁智深这“野路子”并非胡闹!“智深一号”在他的调教下,展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天赋!它不仅对常规爆炸物气味极其敏感,更展现出一种近乎妖孽的特殊能力——对各种武器气味的超强辨识力!
?手枪、步枪、霰弹枪……不同枪型、不同子弹的火药残留气味,它一嗅便知!
?复合弓、弩箭、甚至藏在箭囊里的箭矢……它也能精准定位!
?最绝的是!它能区分不同材质打造的刀具!碳钢、不锈钢、大马士革钢……甚至能嗅出刀刃上是否沾染过血迹!这能力,简直是为打击非法武器交易量身定制的!
考核日,基地领导悉数到场。训练场上,二十种形态各异、材质不同的武器(从现代枪械到仿古刀剑)被精心隐藏起来。“智深一号”在鲁智深的指令下,如同一个高效的扫描仪!它步伐沉稳,鼻翼翕动,精准地在一堆干扰物中,将目标武器一一找出!甚至连一枚被塞进墙缝深处、几乎毫无气味的飞镖,都被它用爪子扒拉了出来!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 老赵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拍着大腿,声音都变了调,“这狗……成精了!鲁警官!您……您真是神了!”
鲁智深得意地揉着“智深一号”毛茸茸的大脑袋,那狗也亲昵地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手:“洒家说了!它是个天才!天生的武器专家!”
…………
“智深一号”一战成名!迅速成为警队明星!它协助破获了多起重案要案!
?捣毁一个藏匿在废弃工厂的地下枪械作坊,精准定位了所有零部件和成品!
?在一个走私古董的集装箱里,嗅出了夹层中暗藏的几把淬毒匕首!
?甚至在一场万人演唱会的安检环节,从狂热粉丝的背包夹层里,搜出了几枚伪装成装饰品的锋利流星镖!避免了可能发生的惨剧!
然而,随着声名鹊起,问题也接踵而至。“智深一号”越来越像它的训导员——脾气火爆(执行任务时对嫌疑人毫不留情),贪吃(对鲁智深兜里的肉食有着雷达般的嗅觉),还……染上了贪杯的毛病!
第一次发现它偷酒喝,是在一次深夜高强度追踪训练后。鲁智深把喝剩的半瓶二锅头随手塞在装备柜的角落里。第二天一早,他发现瓶子空了!而“智深一号”则四仰八叉地躺在犬舍里,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舌头耷拉在外面,眼神迷离,任他怎么叫都叫不醒!
“好你个狗东西!” 鲁智深又好气又好笑,蹲在犬舍前,戳着它软乎乎的肚子,“连洒家的‘壮胆酒’都敢偷!出息了是吧?!”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开始强制给“智深一号”戒酒!训练时不再洒酒,兜里也不再揣酒壶,犬舍里更是严禁出现任何酒精制品!然而,为时已晚!“智深一号”的酒瘾已经形成!它对酒精的气味变得异常敏感和兴奋!更离谱的是,它不知何时,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爪子扒拉、甚至用牙齿咬开某些塑料瓶盖!
…………
真正的危机在省厅领导视察的重要任务前爆发!
为了展示“明星警犬”的风采,基地安排了“智深一号”进行搜爆表演。鲁智深深知责任重大,特意准备了一小瓶高度二锅头(打算自己关键时刻抿一口压压惊),用塑料袋裹了好几层,藏在训练服内兜里。
表演前十分钟,鲁智深去洗手间。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智深一号”凭借对酒精气味的超强嗅觉和开瓶盖的“绝技”,竟然精准定位了那瓶酒!它用爪子扒拉开鲁智深随手放在长椅上的训练服,叼出那个塑料袋,三两下咬破,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半瓶二锅头瞬间下了肚!
当鲁智深回来时,一切都晚了!“智深一号”已经眼神迷离,脚步虚浮,舌头耷拉着,嘴角还挂着晶莹的酒渍,正对着墙角的一个消防栓傻笑,尾巴有气无力地摇晃着,活脱脱一副“醉狗”模样!
鲁智深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但表演时间已到!
聚光灯下!万众瞩目!
“智深一号”摇摇晃晃地走进表演场地,四条腿如同踩在棉花上,走起了“醉拳”步!它本该精准地找出隐藏在模拟行李中的爆炸物装置,结果……
?它先是晃晃悠悠地走到一个伪装成行李箱的假炸弹旁,凑上去闻了闻,然后……竟然像抱着酒瓶一样,用两只前爪搂住箱子,伸出舌头“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喉咙里还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接着,它又跌跌撞撞地走向观摩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它一头扑到省厅某位领导的脚下,死死咬住人家锃亮的皮鞋鞋尖!任凭领导怎么甩腿,它就是不松口!眼神迷离,仿佛在说:“好……好香的……骨头……”
?最后的高潮来了!它似乎被自己绊了一下,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躺倒在地!四爪朝天!开始表演“醉狗十八滚”!一边滚,一边还发出舒服的“哼哼”声!仿佛在享受阳光沙滩!
全场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几乎掀翻屋顶的哄堂大笑!闪光灯亮成一片!省厅领导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鲁智深的脸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他一个箭步冲进场内,拼命拽着牵引绳,压低声音嘶吼:“智深!祖宗!醒醒!那是领导!不是骨头!快松口!快起来!!”
“智深一号”却醉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翻了个身,继续抱着领导的皮鞋,舔得更起劲了!
…………
第二天,处分决定冰冷地摆在了鲁智深和老赵面前:“智深一号”因“严重违反警犬纪律,在重大任务中行为失当,造成恶劣影响”,被强制退役!
鲁智深抱着趴在他脚边、蔫头耷脑、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智深一号”,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又酸又涩:“狗儿啊……是洒家……是我害了你……不该让你沾那玩意儿……”
老赵匆匆赶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但更多的是兴奋:“老鲁!别愁了!好消息!省武器博物馆!看中了‘智深一号’的特殊才能!想特聘它为‘特别安检员’!专门负责在展厅和库房巡逻,检查游客和工作人员是否携带违禁品!尤其是那些冷兵器、危险金属制品!它的鼻子!在那儿能发挥大作用!”
“真的?!” 鲁智深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点燃了两簇火苗!“它……它还能继续干老本行?!”
“千真万确!” 老赵用力点头,“不过……” 他顿了顿,表情有些尴尬,“馆长特意强调……得先送它去……去专业的动物行为中心……戒酒……”
…………
就这样,“智深一号”光荣退役,开始了在省武器博物馆的新职业生涯。鲁智深每周都雷打不动地去看它。他每次都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香喷喷的酱牛肉、磨牙的大骨头、新买的橡胶玩具……唯独!再也没有带过一滴酒!
博物馆为“智深一号”量身定制了一套威风凛凛的工作服——一件合身的、鲜红色的小马甲,背上印着醒目的白色大字:“安检专员”!它每天精神抖擞地穿梭在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展厅里,或是在库房重地巡逻。它对金属、特别是武器类物品的气味异常敏感,一旦发现游客或工作人员携带可疑物品(哪怕是一把没开刃的工艺匕首),就会立刻警觉地蹲坐在对方面前,发出低沉而严肃的警告吠叫,尾巴笔直竖起,眼神锐利,直到安保人员前来处理才罢休。它成了博物馆的明星员工,游客们争相与它合影。
最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它似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收小费”——每当成功“抓获”一件违禁品(哪怕只是游客不小心掉落的钥匙串),它就会骄傲地蹲在“案发现场”,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眼神期待地看着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或游客,直到人家笑着摸摸它的头,夸一句“好样的!”或者塞给它一小块特制的狗饼干,它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继续巡逻。
…………
鲁智深则被警犬基地正式聘为“特约训犬顾问”,专门负责调教那些性格乖张、难以驯服的“问题犬只”。他的“江湖训犬法”——结合了酒肉情谊、气味诱导、因材施教(甚至有点离经叛道)——虽然被正统训犬师诟病为“野路子”,效果却出奇的好!他带出了一批又一批个性鲜明、能力突出的“非典型警犬”,在特殊任务中大放异彩。
每次训练结束,夕阳西下,鲁智深总会坐在训练场边的草地上,身边围着一圈年轻的训导员和他们的爱犬。他习惯性地摸出那个随身携带的、磨得发亮的扁形不锈钢小酒壶,拧开盖子,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小口。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熟悉的暖意。但下一秒,他就像做贼似的,飞快地把酒壶塞回怀里,警惕地扫视一圈周围那些竖着耳朵、吐着舌头的警犬们,嘴里还低声嘟囔着:
“可不能让这帮小崽子闻见……洒家……我可不能再带坏好狗了……”
然后,在夕阳的余晖中,在年轻训导员们好奇而崇拜的目光里,他会用那带着浓重山东口音、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讲述那个关于“智深一号”的故事——那条爱喝酒、会开瓶盖、在省厅领导面前抱着皮鞋啃、最后成了博物馆安检明星的……传奇警犬。讲到精彩处,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总会绽放出无比灿烂、无比自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