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开发区“东湖之门”双子塔项目的基坑刚挖到负三层,图纸上的万丈高楼还只是深坑里纵横交错的钢筋骨架。鲁智深的心思却早已不在那片崭新的战场。他站在临海市“海潮湾”防波堤加固工程的指挥部板房里,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豹眼死死盯着窗外。
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得仿佛要压垮海平面。狂风如同发疯的巨兽,卷起浑浊的海浪,狠狠砸在绵延数公里的老旧防波堤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堤坝上临时加固的沙袋墙在巨浪冲击下瑟瑟发抖,海水已经漫过堤顶,冲刷着内侧的护坡。更远处,地势低洼的临海老城区,在风雨飘摇中如同待宰的羔羊。
“台风‘海神’预计今晚十点正面登陆!中心风力十七级!风暴潮叠加天文大潮,浪高可能突破八米!”气象局派驻现场的技术员声音带着颤抖,指着雷达图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海潮湾这段老堤,是五十年代建的,基础老化严重!去年小台风就出过险情!这次……悬了!”
鲁智深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那份皱巴巴的、油印的抢险指挥部紧急通报。上面用红笔圈着几行字:“……海潮湾三号丁字坝区域,发现多处渗漏点!疑似基础管涌!情况危急!急需加固!”
“管涌……”鲁智深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声音。他不懂那些复杂的水利术语,但他懂“基础”。基础不稳,上面盖得再高也得塌!这道理,跟盖楼一样!
“鲁总!市里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死保海潮湾大堤!后面是三十万老百姓!”抢险总指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水利专家,拍着桌子,声音嘶哑,“我们的人手和设备全压上去了!但三号丁字坝那边……浪太大!冲锋舟都靠不上去!沙袋扔下去就被卷走!缺口……堵不住啊!”
“我去!”鲁智深猛地将通报拍在桌上,震得水杯一跳。
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鲁总!太危险了!十七级风!人都站不住!”李水根急得脸都白了。
“站不住?那就趴着!爬着!”鲁智深豹眼圆睁,扫过指挥部里一张张焦虑疲惫的脸,“洒家带人去!洒家的兄弟,干的就是别人干不了的活!”
他转身,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橘红色救生衣,动作粗暴地套在身上,对着门口吼道:“张黑子!吹哨子!集合!”
“是!”门外传来张黑子炸雷般的回应。
半小时后,海潮湾三号丁字坝。
这里如同地狱之门。狂风卷着暴雨和咸腥的海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打得人睁不开眼,呼吸都困难。十几米高的巨浪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峦,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撞在丁字坝的拐角处,炸开漫天白沫!整个坝体在脚下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解体。
鲁智深带着张黑子、李水根,还有从“东湖之门”项目紧急抽调过来的三十个最精壮、水性最好的“鲁氏”核心骨干,如同钉子般楔在狂风暴雨中。他们腰间缠着粗麻绳,互相串联,在齐膝深、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艰难跋涉。巨大的浪头不时将他们整个吞没,又狠狠抛回。
“鲁工头!看!那边!”张黑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指着丁字坝内侧靠近拐角的一处护坡。那里,浑浊的海水正裹挟着泥沙,从护坡石块的缝隙里汩汩涌出!水流越来越急,带出的泥沙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护坡下的泥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掏空!
“管涌!”技术员老周(临时从水利局借调)嘶声大喊,声音被风撕扯得破碎,“基础被掏空了!再不堵住,整个坝角都可能被撕开!”
“堵!”鲁智深一声暴喝,盖过了风浪,“黑子!带人!沙袋!往漩涡里填!”
“是!”张黑子带着十几个汉子,扛起沉重的沙袋,如同敢死队般冲向那致命的漩涡。巨浪一次次将他们掀翻,沙袋扔下去,瞬间就被汹涌的暗流卷走、冲散!人也被冲得东倒西歪,全靠腰间的绳子才没被卷进大海。
“不行!水流太急!沙袋根本沉不下去!”李水根在狂风中嘶吼,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绝望的泪水。
老周急得直跺脚:“要打桩!做反滤围井!先减缓水流速度!再填砂石料!可……可这鬼天气!设备上不来!人手不够啊!”
鲁智深死死盯着那个不断扩大的、吞噬着沙袋和希望的死亡漩涡。浑浊的水流像一张贪婪的巨口,疯狂地吮吸着堤坝的生命力。他仿佛能听到堤坝深处泥土被掏空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时间!没有时间了!等设备?等支援?堤坝等不起!后面那三十万人等不起!
一股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那双曾倒拔铁管、硬扛混凝土的豹眼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扯开身上救生衣的扣子!橘红色的救生衣被狂风瞬间卷走!
“鲁工头!你干什么!”张黑子目眦欲裂!
“老板!不能啊!”李水根魂飞魄散!
鲁智深充耳不闻!他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几步冲到漩涡边缘!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他整个人,竟直接跳进了那翻滚着泥沙、冰冷刺骨、足以将人瞬间卷走的管涌漩涡中心!
“老板——!”岸上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吸力撕扯着他,浑浊的泥水灌入口鼻!但鲁智深那双巨掌,如同铁锚般,死死抠住了漩涡边缘两块巨大的、尚未被完全冲走的护坡基石!他魁梧的身躯,在狂暴的水流中,如同中流砥柱般,硬生生卡在了管涌口最致命的位置!
“吼——!”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那是力量与意志的终极爆发!他全身虬结的肌肉瞬间坟起,青筋如同怒龙般在脖颈和手臂上贲张!他用自己的后背,用整个身体,死死地堵住了那疯狂涌出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