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烨就站在了地坑边上。
昨晚那场雨下得不大，但土已经软了，脚踩下去能陷半寸。他低头看了眼坑底，昨天画的标线还清晰，集水槽的位置没偏，只是边缘有些塌陷。他把铅笔从兜里掏出来，在图纸背面记了一笔：**“今日先固边，再掘进。”**
“三儿！”二哥从村口跑过来，裤腿卷到膝盖，手里拎着一捆油毡纸，“石灰窑那边总算给了五百斤细灰，说再要就得等三天。”
林烨接过纸摸了摸，厚实，没受潮。他点头：“够用了。你去让泥瓦匠准备拌砂浆，灰粉按我给的比例掺，多一道筛。”
“真按你说的加桐油？”二哥皱眉，“这玩意儿贵，用在地底下不浪费？”
“不是浪费，是防潮。”林烨把图纸摊开，指着底层结构，“水汽往上走，靠的就是毛细作用。咱们铺两层油毡，夹一层灰浆，它上不来。桐油封住缝隙，十年都不会裂。”
二哥盯着图看了半天，忽然笑出声：“你还真一套一套的……行，我去传话。”
林烨没回话，转身跳下坑。他蹲在最深处，手指顺着土层划过去，感受湿度变化。这块地确实不好做，地下水位高，雨季一到，稍不注意就是个水塘。但他脑子里清楚得很——系统给的《地下建筑防水方案》不是瞎吹的，每一步都有依据。
他站起身，冲上面喊：“大哥！带人把东侧坑壁加固一下，木板斜撑，间距别超过三尺！今天必须把集水槽挖通！”
大哥应了一声，招呼几个工人抬来木料。林烨亲自上手，一根根钉进去，角度、深度都自己量。有人小声嘀咕：“这么深的地，真能干住？”
林烨听见了，也没抬头：“你们见过水往高处流吗？咱们不拦水，只引路。沟挖好了，它自己会走。”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从工地外传来。林烨抬头，看见富商穿着皮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本子。
“进度呢？”富商直接走到坑边，目光扫过正在施工的工人。
林烨抹了把脸上的土，爬上来：“主坑已挖至两米，集水槽完成三分之二，防潮层材料到位，今天就能铺。”
“才三分之二？”富商眉头一皱，“我给你十天，现在过去三天了，就这点进展？”
林烨没急着解释，而是拿起铅笔，在一张草纸上快速画了个剖面图。他一边画一边说：“您要的是地下室，关键不是快，是稳。土层松，我们得一层层来，每天最多掘进两尺，不然容易塌。排水沟坡度定在千分之五，确保积水能自然流出。防潮层用三层结构：底层灰浆打底，中间油毡隔离，外层再覆灰浆密封。墙体内倾三度，雨水顺坡排走，不会积在基础周围。”
他把纸递过去：“这是结构示意图，您可以看看。”
富商接过纸，看了一眼，又递给身边的人。那人低头研究了一会儿，低声说：“设计合理，施工节奏也控制得住。”
富商没说话，蹲下身，仔细看坑底已经挖好的沟槽。他伸手摸了摸边缘，又看了看正在铺设的第一段油毡纸。
“这纸哪来的？”他问。
“镇上订的，专用于防水。”林烨答，“铺完后还要压一层灰浆，等干透再砌砖。”
富商站起身，盯着林烨看了几秒：“你以前做过这种工程？”
“没有。”林烨坦然道，“但这套方法管用。”
周围安静了一下。
富商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发火。他转头对随行的人说：“记下来，这些细节都要存档。”然后看向林烨：“继续干，我要看到每天都有新进展。”
车开走后，大哥走过来，低声问：“他说啥意思？算认了吗？”
林烨把图纸折好塞进工具袋：“至少没叫停。”
“你还真沉得住气。”大哥摇头，“刚才我都替你捏把汗。”
“怕也没用。”林烨抓起铁锹，“他们要看的是结果，不是态度。”
中午前，细灰运到了。林烨亲自验货，确认无误后安排泥瓦匠开始拌料。他站在一旁盯着比例，多一勺少一勺都要纠正。有个老匠人不服气：“咱们祖辈盖房就没这么讲究。”
林烨也不争，拿了个小木盒，现场做了个试验：一边是普通灰浆，一边是他调配的混合灰。他往两个样本上各倒了半碗水。
“您看，”他指着渗水速度，“这个慢一半。时间长了，差别就出来了。”
老匠人蹲下来看了看，终于点头：“行，听你的。”
下午雨又下了起来，不大，但持续不断。坑里的水开始积，工人们动作慢了下来。有人抱怨：“这鬼天气，干脆明天再干。”
林烨脱了外套扔在一旁，抄起铲子就下了坑：“越下雨越不能停。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来不漏水。你们想想，要是以后墙角冒水，谁担得起？”
他带头挖沟，一锹一锹清淤。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陆续跟进。二哥找来几块旧木板，临时搭了个遮雨棚，勉强护住一段刚铺好的防潮层。
天快黑时，集水槽终于贯通。林烨让人提来一桶水，从坑顶倒下去。水流顺着坡度缓缓流入中央沟渠，没有四处漫溢，也没有渗进两侧土层。
“成了。”二哥站在边上，咧嘴笑了，“还真被你说中了。”
林烨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没说话。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大哥带来消息：供销社终于放行了红砖，第一批三百块今晚就能送到。林烨点头，立即调整计划：“今晚加班，先把东侧挡水墙垒起来，高度到基面为止，必须严丝合缝。”
“晚上干？没人愿意熬夜。”大哥提醒。
“我出双工钱。”林烨从兜里掏出几张票，“系统里还有工业券，不够就换。”
大哥看着那些票，没再多问。他知道三弟总有办法。
夜幕降临时，工地重新亮起了灯。煤油灯挂在木架上，照得坑底一片昏黄。工人们轮班上阵，砌砖、抹灰、校平，动作比白天还利索。林烨一直守在旁边，每一层砖都亲自检查，不合格的当场拆掉重来。
二哥搬来一筐馒头，分给大家。他自己啃了一口，坐到林烨边上：“你说，咱们真能把这地下室做出来？”
林烨望着坑底已经成型的结构，轻声说：“不只是做出来，是要让它十年不漏，二十年不裂。”
“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能盖更高的？”二哥试探着问。
林烨没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一角星空。
远处，车灯再次亮起，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