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刚走到脚手架下，手还搭在钢筋上，远处就传来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他抬头看去，一辆黑色轿车正从大门进来，停在了东区边缘。
他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袖口烧了个洞，裤脚也沾着黑灰。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的是干掉的汗和烟尘混合的泥。
车门打开，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下了车，身后跟着两个提公文包的人。那人皱眉看着烧过的木堆，又看了看还在冒烟的地角，脸色沉了下来。
林烨迎上去，在离对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领导，我是施工队负责人林烨。昨晚出了事，让您看到这样的场面，是我们管理不到位。”
那人没说话，目光扫过整个区域。焦木已经清走大半，剩下的被沙土盖住，警戒线拉得整齐。公告栏上的值班表写得清楚，连巡查时间都标了具体钟点。
“人呢？”灰夹克问。
“都在岗位上。”林烨说，“昨夜救火的全员做了登记，现在分两班轮守，防止复燃。”
“结构怎么样？”
“主框架没受影响。烧毁的是临时堆放的边料，主体梁柱经过检测，全部合格。”林烨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今早村电工做的初步检查记录，您可以看。”
灰夹克接过纸看了一眼，眉头松了一点。“你们反应很快。”
“火一起，我就让人断电、报警、组织打水。灭火器也是提前准备的，不然光靠水压不住。”林烨指着办公室方向，“设备清单和使用记录都在，随时能查。”
灰夹克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他绕着火场看了一圈，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排铁桶装满了水，旁边放着几把铁锹，摆放得很齐。
“你们通宵了？”
“从半夜一点一直忙到天亮四点。之后又巡了三遍工地，确认线路全断，没有隐患才让大部分人休息。”
灰夹克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别的队伍出事第一反应是遮掩，你们倒好，直接把损失列出来，还贴了整改计划。”
林烨没接话，只轻轻点了下头。
“我本来是来抽查进度的。”灰夹克语气变了，“没想到碰上这种事。但说实话，越是这种时候，越能看出一支队伍靠不靠谱。”
他转身对身边的人说：“回去报一下，原预算基础上追加二十万，用于材料补损和安全升级。另外——”他看向林烨，“我们希望你们能把工期提前一个月。”
林烨愣了一下。“这……时间太紧，工人压力会很大。”
“我知道。”灰夹克打断他，“但我相信你们能行。昨晚这一仗，不只是扑灭了一场火，更是守住了一个项目该有的责任。”
说完，他拍了下林烨的肩膀，转身往车上走。
车子开出去很远，林烨还站在原地。
二哥从卸料区跑过来，脸上全是笑。“加钱！还让我们早点完工！林烨，这可是好事啊！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加上工期奖励，这一单咱们赚翻了！”
林烨没回应。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地上的焦木渣，指缝间漏下的灰随风飘散。
“一根灯芯，差点把整栋楼搭进去。”他说。
二哥收了笑。“你说啥？”
“宿舍还在用煤油灯。”林烨站起来，走向公告栏，“早晚要出事，这次是运气好。”
他在公告栏边上抽出一张新纸，拿起铅笔写下一行字：一周内完成工人宿舍电路铺设，接入村电网，全面禁用煤油灯。
写完，他把笔一放，喊了一声：“小虎！”
小虎从西区跑过来，手里还拿着记事本。
“去找电工，村里有没有？有没有资质的？”林烨问。
“有是有，但得预约……”
“现在就去联系。费用从应急基金出，优先处理。”林烨指着纸上那条，“必须按时完成，列入日常考核。”
小虎低头记下，点头跑了。
二哥站在旁边，看着那张新写的任务条，有点不理解。“花这个钱干嘛？现在不是挺好吗？领导给了钱，咱们抓紧赶工就行。”
“赶工不是拼命。”林烨盯着那行字，“人累了，灯又暗，手一滑就能出大事。我们不能每次都靠命去拼。”
“可之前不也都这么过来的？”
“以前是以前。”林烨转头看他，“我们现在不一样了。有制度，有记录，有人盯着。不能再拿‘就这样’当理由。”
二哥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看公告栏，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复工的工人，最后默默走开了。
林烨站在原地没动。
阳光照在公告栏上，纸面有些反光。他抬起手，把新写的那条任务按了按，确认钉子没松。
不远处，几个工人围在一起看新贴的值班表。有人指着上面的一行说：“今晚我值第二班？行，没问题。”
另一个接话：“早知道该多练练消防演练，昨天我提水的时候差点摔了。”
“你还算好的，老李裤子都被火星溅到了。”
“林队没骂人吧？”
“没。就说谁干了活都记着，不会让谁白出力。”
林烨听见这些话，没回头。
他摸了下衣兜，系统界面还在。屏幕上跳着一行小字：【危机应对完成，团队信任度提升，贡献点+40】
他没点确认，也没收起来。
这时，二哥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馒头。“吃点东西吧，你一晚上没合眼。”
林烨接过，咬了一口。馒头有点凉，但他没在意。
“刚才领导说的提前完工……”二哥嚼着馒头，“咱们真要接？”
“接。”林烨咽下食物，“但他们给的时间紧，我们必须更稳。不能为了快，把安全再丢了。”
“可工人那边……”
“我会在下午开会说明情况。奖金照发，评比照常。只要干得好，月底双倍奖。”
“你打算怎么安排？”
“先调人手加固夜间巡逻，每两小时一换。材料区重新划线，远离住宿区。还有——”他看向宿舍方向，“电线一通，立刻收掉所有煤油灯。”
二哥点点头，不再反对。
林烨吃完最后一个馒头，把包装纸折好塞进兜里。他走到料台边，拿起锤子试了试重量，然后走向北区。
工地上机器声重新响起。
他路过公告栏时停了一下，目光落在那行新写的任务上。
风刮过来，纸角微微翘起。他伸手按住，钉子确实松了一点。
他掏出随身的小锤，蹲下身，一锤一锤把钉子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