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把确认书收进怀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工地门口就传来一阵吵闹。几个工人围在工棚前的空地上，手里拿着铁锹和安全帽，脸涨得通红。
“干这么重的活，一天一块五？谁受得了！”
“县医院这项目能赚多少？我们连个零头都拿不到！”
“不加钱，今天谁都别想开工！”
声音越喊越高，有人开始用工具敲地，震得脚底发麻。林烨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他刚从中标的事里缓过神，没想到队伍还没站稳，内部先炸了锅。
他没停在人群外，直接踩上旁边堆着的砖垛，站高了一截。风吹得衣服贴在背上，他抬手往下压了压，声音不大，但够清楚：“都安静一下。”
底下吵声顿了顿，有人还在嘟囔，但多数人看了过来。
“我知道你们累。”林烨说，“十二小时连轴转，灰吃进嘴里，汗流进眼睛里，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可加薪不是喊几嗓子就能涨的，得讲规矩。”
“规矩？”一个老瓦工冷笑，“你定的就是规矩？别人接大工程，工钱立马翻倍，轮到我们，还是一块五？”
“我不是老板。”林烨盯着他，“我是带队的人。钱从哪来，花到哪去，每一笔都要算清楚。这个项目报价压得很低，维护期三年，材料人工都不能省。要是现在乱涨工资，后期资金断了，楼盖一半停在那里，对谁有好处？”
没人说话，但眼神里的火气没散。
林烨正要继续，眼角忽然扫到二哥从运输车那边冲了过来。他手里拎着铁锹，脸绷得像块石头，几步就挤进人群，对着带头的那个工人吼：“谁带头闹事？滚出去！不想干就走人，别在这搅局！”
那人也不怂，往前一顶：“你算什么东西？仗着是你弟弟就横着走？”
二哥举起铁锹就要往地上砸，想吓人。林烨一个箭步跳下砖堆，冲过去一把抓住他手腕：“放下！”
两人僵了几秒。二哥瞪着他，鼻孔张开，胸口起伏。林烨没松手，声音沉下去：“他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挨打的。你要赶人，也得按规矩来。”
二哥咬了咬牙，终于把铁锹甩到一边。他退后两步，站在人群外，嘴闭得死紧。
林烨转回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那是系统刚给的——《计件工资明细表》。他展开，举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从今天起，不按天算钱，按活算。”他说，“砌一块标准砖，三分；搭一块模板，五分；钢筋绑扎，每米两分。月底结算，多劳多得。表现最好的一人，额外奖五块。”
底下有人小声念了出来：“一天干满八百块砖，就是二十四……要是再搭点模，三十以上？”
“记账由大家推选的人来做。”林烨说，“每天下午五点公示，当场核对。有问题当场提，不拖。”
“那加班呢？”又有人问。
“超过八小时的部分，按计件金额上浮百分之二十。生病受伤，医药费全报，停工期间每天补一块钱。”
话音落下，现场安静了几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开始低头盘算。
“我上个月一个人就砌了两万六千多块砖。”那个老瓦工低声说，“按这算法，能拿七百出头？”
“你自己算的数，不会错。”林烨说，“系统自动统计，每日上传数据，月底生成总表。谁想查，随时调记录。”
有人伸手想看那张纸，林烨递了过去。几个人围在一起看，手指划过表格线，嘴里念着项目和单价。
“要是有人偷懒混日子呢？”另一个年轻工人力气大，平时爱耍滑头，这时候忍不住问。
“一样算。”林烨看着他，“你干多少，得多少。别人多拿了，是你自己少干了。我不罚人，也不保底，公平就在这张纸上。”
那人低下头，没再吭声。
人群慢慢散开。有人回岗位清点工具，有人蹲在地上拿烟盒背面写计算式。一个瘦高的木工走到林烨面前：“我能报名当记账员吗？识字，也会算术。”
“明早贴名单。”林烨说，“三人候选，大家投票。”
他转身走向工棚，身后脚步声杂乱，但不再有喊叫。公告栏还没立稳，他用手扶住木框，把工资表钉了上去。钉子敲进木头的声音很实，一下一下，像是在定桩。
夕阳斜照，把脚手架的影子拉得老长。二哥靠在运料车边，摸出烟袋，装了一锅，划火柴点上。火光闪了一下，映在他半边脸上。
林烨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二哥没接，只盯着公告栏的方向。
“你觉得我不该拦你？”林烨问。
“他们围上来的时候，我就想着把头几个掀翻。”二哥吐出一口烟，“一压住，后面就没声了。”
“那是以前的办法。”林烨说，“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进了县城，接的是公家项目，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动手一次，名声就臭了。”
“可你这样，他们会觉得你好说话，下次还得闹。”
“只要干得值，没人愿意白费力气。”林烨看着远处正在试算砖量的工人，“人不怕累，怕不公平。现在规则摆出来，谁还想闹，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二哥没答话，只是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余烬落在土里。
林烨回到临时办公室，桌上放着系统的提示框：【任务进度更新：团队稳定性提升，贡献点+50】。他关掉界面，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记账员选举流程”几个字。
外面天快黑了，工人们陆续收工。有人路过公告栏时停下，掏出皱巴巴的本子对照数字，有人笑着拍同伴肩膀：“照这速度，月底请你们喝酒。”
林烨推开窗，听见这些话。他没笑，也没放松，只是把工资表的备份塞进抽屉，锁好。
第二天清晨，第一批水泥车准时到达。二哥站在车旁指挥卸货，动作利落。林烨在检查进场材料单时，看见他抬头看了眼公告栏，又低头继续工作。
太阳升起，新一天的施工号子响了起来。
林烨站在料台边，手里捏着一份新增的奖励方案。他正准备召集小组长开会，传达下一阶段的激励计划，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林队！昨天那个绑钢筋的老李说他儿子发烧，能不能提前支两天工钱？”
林烨转过身，把手里的纸折了一下，插进衣兜。
他朝喊话的人走了两步，点头说：“带他来办公室，我看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