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玉兴冲冲地闯入营房,身后还跟着位身着素色道袍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许年纪,发髻绾得整齐,身后背剑,手执拂尘。
眉眼间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周身仿佛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青芒。
屏风后空间狭窄,马超一时愣住。
竟不知该先迎出去,还是先让吕玲绮藏一藏。
见吕玲绮手指抚在宝甲边缘流苏上,嘴角翘起,笑吟吟地看着他,马超这才回神。
连忙将宝甲放下,正了正神色,大步走出屏风。
“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慌什么!”
他如此为自己开脱。
“千玉,怎还如此冒冒失失?”
他目光略过杨千玉身后的道袍女子,见对方也在打量自己。
“孟起哥哥你看!”
杨千玉没有察觉他表情中的不自然,献宝似的示意他看向身旁女子。
“这是我在长安街上结识的苏道长,她可是位厉害的命理师!”
“她说我的主命格是【鸾星花落】,只要和…”
她正说得兴起,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屏风后转出一抹绛色身影。
吕玲绮不知何时已捧着那套【紫金宝铠】缓步走出,宝甲华光衬得她眉眼愈发明艳。
她目光落在杨千玉身上,面上不带半分局促。
杨千玉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先被那套宝甲吸住。
那甲胄一看便知是精工打造,比她身上的白袍银甲更显华贵。
再看吕玲绮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小姑娘脸颊瞬间鼓了起来。
怀中猎枭探出个脑袋,“叽叽叽”地冲着吕玲绮叫嚣,好似在当主人嘴替。
“命理师?”
马超连忙开口打破这不妙氛围,目光转向那位苏姓女子。
“不知苏道长何方人士?”
苏姓女子微微一笑,拂尘一挥。
“无量天尊~贫道天柱山门下苏韵,奉师命下山历劫…”
她话锋微顿,视线在马超、吕玲绮、杨千玉三人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回马超脸上。
“将军近日恐有‘红鸾星动,命犯桃花’之兆,需小心应对才是。”
“……”
“……”
场中几人皆是一愣,对视几眼。
还是智虑单纯的杨千玉率先开口。
才几句话的功夫,她便将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
依旧兴冲冲道:“孟起哥哥,苏道长可厉害了!”
“她答应了我,要帮将士们推衍命格,咱们军中可还有好多弟兄没觉醒主命格呢!”
她说着晃了晃马超胳膊,猎枭在她怀里跟着点头。
苏韵拂尘轻摆,淡然道:“贫道下山本为历劫,此番演算,却见劫数与将军息息相关。”
马超心中一动,总觉得‘天柱山’这地名好像在哪听过,但又想不起来。
他悄然运起望气术。
然而,刚看到一抹金光,忽地浑身一震,似被某种未知力量镇压,望气术瞬间消散。
“封岳禁神阵…竟如此霸道…”
不过,方才那一闪而逝光华也足够他看清了。
此道人天赋之高,怕是当世也算得上顶尖!
其命格之上,确有一丝浓郁的黑气盘旋,与自己曾经的【天煞孤星】也相差无几。
震惊的同时,对其“历劫”之说也再无怀疑。
马超沉声问道:“不知道长有何劫难?”
苏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发现了方才马超的异样。
她摇头轻叹,“天道模糊,将军当知,观气者,无法观己。”
“贫道只能窥见与将军有关,具体却算不清了…”
马超颔首:“道长愿为我军中将士推衍天机,实乃大善。”
他语气忽又一转,“只是羽林军,乃天子禁卫,此事容我斟酌。”
经历过劫数命格的他,自然是知道其中危害。
对方说劫数和自己有关…这要是克自己…
马超思索一瞬,暂且推脱。
苏韵却不以为意,稽首道:“无妨。”
“将军若想通,随时可来城西玉虚观寻贫道。”
说罢,她转身与杨千玉道别,素袍轻飘,不多时便已消失在营外。
而其走过的雪地却无任何痕迹,可见其轻身之术高明!
马超望着苏韵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身旁的杨千玉。
暗自感叹:自【天煞孤星】命格消散后,这丫头运气是真好,竟能遇上这等高人。
杨千玉浑然不觉他的心思,晃着他胳膊雀跃道。
“孟起哥哥,苏道长说我主命格【鸾星花落】是逸群之姿!”
“她说…要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才能觉醒呢!”
说罢,满眼星星地望着马超,脸颊绯红。
“厉害。”
马超笑着揉了揉她发顶。
“哼!”
吕玲绮白眼一翻,一脚跺在他铁靴之上,便往外走。
她头也不回嘟囔道:“我亦觉醒在即!”
“待我斩杀三名敌酋归来,当为绝伦!”
马超追出营房。
只见吕玲绮已跨上胭脂赤炭驹,气鼓鼓的回头瞪了他一眼,便往营门外疾驰而去。
转头,杨千玉仍抱着猎枭幼崽懵懂地望向他。
演武场操练声震天。
马超揉了揉眉心,轻叹:“这乱世情长,远比沙场破阵还难啊…”
眉坞,九龙殿内。
董卓将手中密报重重拍在案上。
“黄口小儿,未经上报便擅自填补羽林,将那堆破烂玩意给拾掇起来了!”
“文优,你怎么看?”
李儒拱手轻笑:“恩相息怒。”
“长安乃樊笼之地,羽林军再如何整饬,不过凡夫走卒,翻不起大浪。”
“真正该注意的,是渭水北岸马腾那数万骑兵。”
“韩遂已回凉州,其必争陇西!”
“此时正当极力拉拢马腾为我所用,白小姐那…”
“拉拢?”
董卓怒拍案几,肥脸涨红。
“咱家赐他财宝、许他封赏,他倒蹬鼻子上脸!”
“真当咱家怕他不成?”
他忽又烦躁起身:“还有那王越!竟战平奉先,此人在长安,咱家寝食难安啊!”
“恩相多虑了。”
李儒缓声道:“长安封岳禁神阵乃留侯所设,便是奉先也难展全力。”
“王越纵有通天剑术,亦无法在长安逞能!”
“恩相不若回銮未央宫,坐镇中枢方为稳妥!”
董卓踱步沉吟,指节叩着案沿。
“这眉坞耗了咱家全部心血…”
李儒还欲再劝,却被董卓挥手打断。
“休要多言!咱家自有计较!”
他此时只觉心火大起,甚是烦闷,急欲发泄。
扬声对外头唤道:“貂蝉官红昌何在?”
殿外传来环佩轻响。
李儒望着董卓急切的背影,想到自己毕生所愿,离得越来越远。
又想起关外诸侯割据的乱象,终是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疾步而去,袖袍在寒风中猎猎颤抖。
又是数日过去,寒雪初霁。
羽林军营外,忽有黄门传旨。
年轻宦官手捧青绶武官袍服,尖声道:“马侍中接旨!”
“明日早朝觐见天子,务必寅时抵未央宫,不得有误!”
说罢,趁递袍时塞来一张叠好的布条。
不等马超发问,便匆匆退去。
待宦官离开,马超捧着绛色袍服返回营房,将布条展开。
只见上面墨迹工整,唯有四字:“率军入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