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漓水。
江风卷起浪花,拍打着孤舟。
陈玄迎着那漫天的杀意,伸出手,缓缓解开了身后那柄白骨长剑的帆布包裹。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随意。
可当那截通体洁白的骨剑,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刻。
场中凝滞的气氛,轰然引爆。
“放箭!”
水师战船之上,那名冷峻将军毫不犹豫地挥下了手臂。
他并不指望这些凡铁能伤到对方,他要的,是消耗,是试探。
是用这些东西,去磨掉那人的血气。
嗡!
弓弦的震颤声连成一片。
密集的箭雨遮蔽了天光,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江心那叶扁舟攒射而去。
战船的巨桨同时划动。
排开水浪,巨大的船身开始缓缓加速,准备合围。
然而,那些黑市里来的修行者,却无一人动手。
他们站在各自的竹排上,眼神闪烁。
只是远远地看着,像一群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
箭雨落下。
却在距离陈玄三尺之外,尽数停滞。
一根根箭矢悬浮在半空,箭头扭曲变形,箭杆剧烈地颤抖,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陈玄手持骨剑,青衫依旧。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箭矢。
只是抬脚,朝着舟外,轻轻踏出一步。
他就那么走了出去。
走在了空无一物的江面之上。
一步,两步…
陈玄脚踏虚空,迎身而上,如履平地。
这一幕,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芦苇荡中的喊杀声,戛然而止。
战船上划桨的士卒,动作僵硬。
岸边高山之巅,鳞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他怎么做到的?”
鳞玄身旁那道更为高大的黑袍身影,沉闷的声音里,也透出了一丝惊疑。
在大周,能凌空飞渡的修行者并非没有。
但无一例外,都需要借助外力,或是自身出现了某种异变。
有的背生肉翼,有的脚踏异象,有的驾驭器物。
可眼前这个人,什么都没有。
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
一步一步,走在空中,仿佛那片虚无,本就是坚实的土地。
这种景象,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陈玄踏空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他举起了手中的白骨长剑。
一剑挥出。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光华万丈。
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斩。
可这一斩落下,天上的云,散了。
脚下的江,开了。
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自陈玄的剑锋之下,朝着前方水师的军阵,急速蔓延。
漓水,被一分为二。
滔天的巨浪被无形的力量朝着两岸排开,露出了湿漉漉的河床。
轰隆。
冲在最前方的数艘战船,瞬间失去了江水的承托。
在巨大的惯性下,歪斜着,翻滚着,重重砸在河床上,碎裂成无数木片。
船上的士卒如下饺子一般,惨叫着跌落,被后续倾覆的战船,连同河床上的淤泥,一同碾压。
精锐的水师军阵,在这一剑之下,已然崩溃。
江面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被一剑分开的江流,看着那道持剑而立的青衫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那些站在竹排上的黑市修行者,脸上的贪婪早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那三万五千人的血税,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剑,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并不是那种血税高,实力低的人
而是一位丹阳真君!
“走!”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尖叫。
幸存的十几条竹排,立刻调转方向,拼了命地朝着来路划去,想要逃离这片修罗场。
陈玄转身,目光落在了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上。
他立于虚空,白骨剑斜指江面,青衫飘摇,宛如仙人。
“既然都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又何必急着走呢。”
“接我一剑,不死,可活。”
话音落下,他再次挥剑。
一道纯粹的清气,自剑锋之上爆散开来,充斥了整片天地。
被斩开的漓水,再一次被撕裂。
这一次,剑锋所向,是那些逃窜的竹排。
浪涛席卷,水草翻飞。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迅速湮灭。
当江水重新合拢。
水面上,只剩下寥寥几条空无一人的竹排,在血色的波涛中沉浮。
大部分修行者,连人带排,都在那一剑之下,丢了性命。
血,染红了数十丈的江面。
这一幕,让侥幸存活的几名水师将领,肝胆俱裂。
天空之上。
白鹤上的卫延和他身后的镇魔司众人,也是一脸骇然,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陈玄的剑,并未停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百丈的距离,投向了岸边那座高山之巅。
山巅之上,鳞玄和那高大的黑袍身影,心中同时一震。
被发现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得到了解答。
一道剑气,自那江心的小舟之上,飞射而来。
快。
快到极致。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锋锐的杀机便已扑面。
他们骇得魂飞魄散,拼尽全力催动术法,身形瞬间变得虚幻。
嗤。
剑气掠过。
两人的上半身,诡异地消散在了空气中,仿佛融入了虚空。
可他们的下半身,却没能逃脱,被那道剑气,齐齐斩断。
连同他们脚下的那座山巅,都被削去了厚厚的一层。
寂静,可怕的寂静,笼罩了这片漓水区域。
陈玄持剑,青衫飘扬。
踏在虚空中,目扫四方界。
无人再敢抬头仰望。
良久,漓水中有了动静。
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浮出水面。
大量的水顺着他的鳞片滑落,砸在的其他区域上,如同碎金。
它缓缓开口,吐出几个字。
“道友,好手段。”
这五个字回荡在这片区域中,也惊醒了不少人。
他们都看向那个庞大的身影。
他们认出了这是谁。
漓水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