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离开。
身影融入街角,却并未真正远去。
他拐入一条僻静的巷子,身形一晃,影散之术发动。
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回春堂对面的屋顶。
阳光正好,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陈玄眯着眼,看着药铺门口,聂云竹将受惊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安抚。
陈玄可以确定,针对这母子二人的事情还没。
破劫之体获取在山海界相当的稀有。
但在大周王朝,却没有作用。
至少可以说对大周王朝的修行者没有作用,并且出手的人针对的是孩子而非母亲。
那么,出手人的目的。
就是那身纯净得不像话的灵光了。
因此,陈玄决定守株待兔。
白日的时间,在阳光的移动中缓缓流逝。
街道恢复了些许生气,又在黄昏时分归于沉寂。
聂云竹早早地关了铺子。
带着儿子回了后院。
夜色如墨,很快笼罩了整座云城。
万籁俱寂。
只有风吹过废墟时,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回春堂的后院里,也熄了灯火,陷入一片黑暗。
陈玄躺在屋顶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今夜的星空格外清晰,没有了灰雾的遮蔽,一颗颗星子像是被擦亮的钻石。
就在这时。
他的耳朵微微一动。
一道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
来了。
陈玄坐起身,目光投向后院的院墙。
一道黑影,如同一只灵巧的壁虎,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墙头,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黑影蹲在地上,警惕地观察了片刻。
确认院内没有陷阱后,他才缓缓直起身,朝着亮过灯火的房间摸去。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草木腐朽与泥土混合的气息。
陈玄看着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想看看,这家伙的目标,究竟是谁。
黑影的目标很明确,径直走向聂云竹母子所在的卧房。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薄薄的木门时。
陈玄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后。
“天这么黑,不睡觉,跑人家里来串门?”
平淡的声音,在黑影耳边响起。
黑影的身体猛地一僵,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想也不想。
反手就是一爪,五指如钩,指尖闪烁着惨绿色的光芒,带着一股腥风抓向陈玄的面门。
同时,他的身体表面,一层层如同老树皮般的深褐色铠甲,迅速生长浮现,上面还点缀着几片嫩绿的叶子。
术法,树形术。
陈玄伸出手,后发先至。
啪。
一声脆响。
他精准地抓住了黑影的手腕。
黑影那势在必得的一爪,就这么停在了半空,再也无法寸进。
“力气太小了。”
陈玄点评道。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疯狂催动体内的血气,试图挣脱。
可陈玄的手掌,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陈玄笑了笑
五指用力,然后轻轻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过去。
陈玄没有停手。
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对着黑影的胸口轻轻一点。
噗嗤。
那层看起来坚固无比的树皮铠甲,应声而碎,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朽木。
陈玄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铠甲,点在了他的心口。
黑影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这点动静,还是惊醒了屋里的人。
吱呀一声。
房门被从内推开。
聂云竹披着一件外衣,举着一盏油灯,探出头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恰好看到陈玄的手从那黑影胸口抽出的那一幕。
黑影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啊…”
聂云竹吓得低呼一声,手中的油灯险些脱手。
“抱歉。”
陈玄转过头,对着她点了点头。
“惊扰到你了。”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聂云竹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又看看神色淡然的陈玄,煞白的脸上,情绪复杂。
她知道,这位恩公,又救了她们母子一次。
陈玄没再理会她。
蹲下身,准备搜一搜这家伙的魂,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黑影的眉心。
嗯?
陈玄抽手后退。
可已经晚了。
只见那具尸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膨胀起来。
轰!
一声闷响。
尸体整个炸开,化作一团绿色的血雾。
一道极为凝练的绿色印记,从血雾中激射而出,快如闪电,直接印在了陈玄的手背上。
印记像是一片小小的叶子。
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牢牢地附着在他的皮肤上,仿佛活物一般,甚至还在微微跳动。
陈玄看着手背上的印记,眼睛微微眯起。
这应该是一种追踪标记。
能凭借这道印记,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
“有点意思。”
陈玄笑着摇摇头。
“这是怕我找不到你们的老巢,特意给我送个导航过来?”
他完全可以驱散这道印记,但他不打算这么做。
对方既然想玩,那他就陪他们玩玩。
“恩…恩公……”
聂云竹颤抖的声音传来。
陈玄抬起头,看到她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他收敛了笑意,站起身。
“进去说吧,外面冷。”
聂云竹呆呆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路。
陈玄走进屋子,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女子的体香传来。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却很干净。
聂云竹将他请到一张小木桌旁坐下,又手忙脚乱地倒了杯热茶。
“恩公,请喝茶。”
“多谢。”
陈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聂云竹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双手绞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吧。”陈玄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聂云竹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你们,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仇家?”陈玄开门见山地问道。
聂云竹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我……我只是个开药铺的,平时与人为善,从未与人结怨。”
陈玄看着她的眼睛,不像是在说谎。
他想了想,换了个问法。
“仇家,也未必是你的。讲讲你的身世吧,或许能从中找到些什么。”
聂云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身世可言。”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怅然。
“我没有嫁人,从小就跟着奶奶在这云城生活,奶奶去世后,我就接下了这间药铺,一个人过活。”
“那孩子呢?”陈玄的目光,投向了里屋的床榻。
提到儿子,聂云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宝儿他……不是我亲生的。”
她轻声说道。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一个冬天,雪下得很大。”
“那天早上我推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襁褓,宝儿就在里面,身上还有血,脸都冻紫了。”
“我把他抱了进来,救活了他,给他取名叫聂宝,就一直养在身边了。”
陈玄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捡来的?
身上还有血?
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看来,这伙人不是冲着什么灵光来的。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聂宝这个人来的。
这孩子的身份,恐怕很不简单。
恰在此时。
里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聂宝揉着惺忪的睡眼,赤着脚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看到陈玄,也不害怕,只是睁着那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陈玄放下茶杯,对着他笑了笑。
他朝男孩招了招手。
聂宝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小短腿,走到了陈玄面前。
陈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孩字”
“想不想学点本事?”
聂宝仰着头,一脸懵懂。
陈玄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坚硬的木桌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指洞。
“以后,就换你来保护你娘,好不好?”
聂宝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