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石室的瞬间,陈胜仿佛从一场喧嚣的风暴中心,骤然跌入了一片绝对的寂静之海。
外间通道里那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人灵魂撕扯开的时间错乱感,在这里消失了。空气不再粘滞,思维不再受扰,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石室不大,四壁是天然的粗糙岩石,唯一的光源便是中央那个脸盆大小、缓缓旋转的乳白色漩涡。它不像光源,更像是一个吞噬了所有混乱、只留下纯粹“秩序”的孔洞,散发出的微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抚平一切的奇异力量。
灰毛从陈胜肩头跳下,落在漩涡旁边,焦躁的情绪似乎也平复了许多,但它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小眼睛紧紧盯着漩涡,又时不时回头看看陈胜,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似乎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陈胜没有立刻靠近漩涡。他先是谨慎地环视整个石室。这里空无一物,除了那个漩涡,没有任何人工痕迹,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仿佛是从混乱时空硬生生剜出来的一块“安全区”。
“稳定点”…… 陈胜在心中咀嚼着这个词。坤曾经提过,它活动的巨大范围边界有无形的“墙”。这个漩涡,是否就是类似的东西?是维持这片区域时间混乱的某个“锚点”,亦或是……一个潜在的“出口”?
他缓步上前,在距离漩涡数步之外停下,仔细感知。漩涡旋转的速度恒定,没有能量外泄,也没有吸力,只是静静地存在着。他尝试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灵觉,如同丝线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漩涡——
没有阻碍,灵觉轻易地没入了漩涡之中。
下一刻,陈胜的脑海中猛地炸开一片混乱斑斓的碎片!
那不是视觉,而是无数交织在一起的感知洪流:一瞬间是黑齿部落夜晚腐朽的恶臭,一瞬间是巫凡调配草药时清苦的气息,一瞬间是阿洛身上那阴冷黑气的触感,甚至还有坤那庞大迷雾身躯带来的古老威压……无数属于过去、现在,甚至可能是未来的气息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这些混乱的碎片中,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缕属于巫凡的、充满惊惶和无助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在混乱的时空乱流中一闪而逝,却无比真切!
“巫凡!”陈胜心中惊呼,猛地收回了灵觉,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巫凡果然出事了!她不仅迷失了,而且正被这混乱的时间洪流裹挟,处境岌岌可危!
几乎就在他感知到巫凡危机的同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他心神中响起的断裂声传来!
是他之前留在某条岔路上,那个指向“嗅金鼬之路”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箭头标记!上面附着的、用于感应和指引的灵力,彻底湮灭了!不是自然消散,而是被一股蛮横、混乱的时间力量,如同抹去沙盘上的字迹般,强行从时空的层面上抹除了!
这意味着,那条路……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在正常的时间流里,它从未存在过!巫凡如果还困在那条路上……
陈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一股强烈的自责和焦急涌上心头。信任灰毛,找到了暂时的安全,却可能将巫凡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猛地转头,看向地上的灰毛,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质问:“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用她的危险,换来我的安全?!”
灰毛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焦急地“吱吱”叫了起来,小爪子拼命指向那个白色的漩涡,似乎在极力辩解着什么。
陈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迁怒于灰毛毫无意义。这洞穴的诡异远超想象,灰毛的本能或许只是趋利避害,选择了对“当下”最有利的路径,却无法预知这选择在扭曲时空下带来的连锁反应。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白色的漩涡。这里是“稳定点”,是混乱时空中的孤岛。但孤岛,往往也意味着可能是风暴的源头,或者是通往风暴之外的唯一路径!
巫凡危在旦夕,阿洛不知所踪,他不能被困在这个“安全”的牢笼里!
必须利用这个漩涡!要么找到控制这片区域时间混乱的方法,要么……找到离开这里,直接去救人的路!
他眼神一凛,不再犹豫。这一次,他不再是用灵觉试探,而是运转起灵力,护住周身要害,右掌魇鳞幽光闪烁,一步踏出,毅然将手伸向了那缓缓旋转的、散发着秩序之光的白色漩涡!
是福是祸,是生路还是绝路,他都必须要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