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厚重粘稠的魔气屏障,对陈昀而言,如同穿过一层微凉的水幕。
那足以污秽灵宝、侵蚀神魂的恐怖魔能,在触及他身体的刹那,便被体内五大窍穴自行运转产生的混沌漩涡所吞噬、转化,化作精纯的能量滋养己身。
当年淬体境便吸干锁魔塔第三魔眼的体质,早已蜕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屏障之内,是更深沉的绝望。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色调。
并非纯粹的黑夜,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浓重晦暗。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硫磺味和尸体腐败的恶臭。
稀薄的灵气被魔气彻底压制、污染,几乎无法汲取。
残存的建筑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骨骸,破损的窗棂如同空洞的眼窝。
街道上死寂一片,只有偶尔从废墟深处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啜泣或癫狂的呓语,更添几分阴森。
绝望,如同实质的苔藓,覆盖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灵。
陈昀没有耽误,凭借强大的神念记忆,径直朝着炼天城核心区域的回天门方向掠去。
他的速度极快,却又无声无息,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
“荒灵仙宗,前来支援炼天城!”
行至城中心巨大的中央广场,陈昀停下脚步,运转灵力,清朗而宏大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炼天城死寂的夜幕,清晰地传递到大半个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这声音,如同在无边绝望的深海中投下了一颗定海神针!
短暂的死寂。
随即——
“荒……荒灵仙宗?!”
“是援军!援军来了!”
“老天有眼!荒灵仙宗真的来了!我们有救了!”
“呜……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压抑了一年的恐惧、绝望、悲愤,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
无数道身影从残破的房屋、阴暗的地窖、废墟的角落中踉跄冲出!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沾满污垢,但那一双双原本死寂麻木的眼眸中,此刻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重获新生的光芒!
哭喊声、欢呼声、嘶哑的感谢声汇聚成一片声浪的海洋,瞬间冲散了笼罩城池的沉沉死气!
回天门方向,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第一个冲破人群,带着激动到颤抖的气息,瞬间出现在陈昀面前!
“陈兄!!”荀千照一把抓住陈昀的手臂,这位一向从容冷静的回天门少主,此刻眼眶通红,声音哽咽,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尽庆幸与托付的呼唤:“你真的来了!”
陈昀反手用力握了握荀千照冰凉的手,眼神坚定:“荀兄传讯,陈某岂敢不至?”
“你……你怎么进来的?外面魔封重重……”荀千照看着陈昀身上那件纤尘不染的青衫,又惊又喜。
“走进来的。”陈昀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路上遇到几个不开眼的魔族和魔傀,顺手料理了。”
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和破空声传来。
以碧霄阁王玄为首,玉露门主、青炎门主、神行门主、药老等炼天城核心高层悉数赶到。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难以置信。
“陈宗主!大恩不言谢!”王玄抢步上前,对着陈昀便是深深一躬到底,声音激动得发颤。
身后众人也齐齐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陈昀此刻的出现,无异于绝望中的神兵天降!
“诸位快快请起!”陈昀连忙虚扶,“同为人族遗弃之民,唇齿相依,守望相助,本是分内之事!当务之急,是告知陈某城中详情!炼天城隔绝一年,外界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陈宗主,请移步碧霄阁!我们详谈!”王玄肃然道。
“请!”
碧霄阁内,残存的照明法阵勉强驱散了一隅黑暗。
众人落座,气氛依旧凝重,但比之之前的绝望,已多了一丝生机。
王玄深吸一口气,将炼天城这一年的血泪抗争,简明扼要地向陈昀道来:“……动乱伊始,人皇殿、灵虚殿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便带着核心力量撤往新安界等大界域,留下我们这些‘无用之人’自生自灭!炼天城群龙无首,乱象丛生。眼看就要在异族冲击下分崩离析,是我等六大势力连同城中尚有血性的大小家族、散修,歃血为盟,封闭四门,以炼天城千年积累的防御大阵为基,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然而,异族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魔族附庸的那些豺狼种族,攻势最为疯狂!城破人亡,只在旦夕!就在我等快要绝望之时……”他的目光投向药老。
药老接口,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与后怕:“是药王谷的肖小姐!她凭借对药理的超绝天赋和无数次的尝试,竟在绝境中研制出了‘神元液’!此药能短暂激发修士潜能,大幅提升战力,副作用远小于其他类似禁药,更奇妙的是,修为越低者,提升幅度越大!仿佛……能唤醒他们沉睡的潜力!”药老眼中闪烁着惊叹的光芒,“正是靠着源源不断的‘神元液’,我们才顶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甚至渐渐稳住了防线!肖小姐,是炼天城真正的救星!”
“可惜……”王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拳头紧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魔族盯上了神元液!索姆那个魔头亲自率领一支魔族小队和大量附庸军降临!它们攻势凶猛,更可怕的是,索姆竟能引动魔气,污秽、削弱我们的护城大阵!我们被迫放弃外围,死守核心区域。索姆为了独占此功,没有立刻上报,而是布下这绝域魔封,企图将我们活活困死、炼化!”
“这一耗,就是一年!”玉露门主声音苦涩,“我们靠着库存和城内药园最后的产出硬撑。弟子伤亡惨重,神元液主药天涎草也即将耗尽。更雪上加霜的是,索姆那魔头似乎瞒不住了,引来了魔族更高层‘达拉尔’的注意!达拉尔已在路上,不日便至!届时,魔族主力大军压境,炼天城必破无疑!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才倾尽全力,付出巨大牺牲,撕开魔封一瞬,向陈宗主求援!”
王玄看向陈昀,眼中充满了恳求与决绝:“陈宗主!魔族觊觎的,绝不仅仅是神元液!它们真正想要的,是研制出神元液的肖小姐!此等药道奇才,价值无可估量!但我炼天城上下,宁可玉石俱焚,也不做那出卖同胞、苟且偷生之事!如今之计,唯有恳请荒灵仙宗全力来援,里应外合,在魔族主力抵达之前,打破魔封,两军汇合,方有一线生机!”
陈昀静静听完,手指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阁楼的墙壁,看到了城外那翻滚的魔气和索姆狰狞的嘴脸。
“王阁主所言,陈某明白了。”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神元液关乎存亡大计,肖小姐更是人族瑰宝,绝不容有失!荒灵仙宗大军已在全力赶来途中。陈某先行一步,便是要探明虚实,为里应外合扫清障碍。”
他看向药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药老,神元液供应,务必维持!新药剂研制,我荒灵仙宗将倾尽所有资源支持!请带我去见一见这位力挽狂澜的肖药师,此等关乎蓝林界存续的关键人物,需重点保护!”
药老连忙点头:“肖小姐正在药王谷核心实验室!陈宗主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