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是文明的起源,也是毁灭的开端。
当李易铭将复仇的龙焰,和数以百计的炼金火油弹,倾泻在失去庇护的月泉林地时,他点燃的,不仅仅是一片森林,更是一个古老王国的、通往末日的倒计时。
幽影龙息,混合着炼金火焰,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更加可怕的“魔火”。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漆黑如墨的颜色,火焰的边缘,还跳动着一丝丝紫色的、代表着死亡能量的电弧。
这种魔火,几乎无法被扑灭。它无视了木精灵们所有常规的、利用水元素和自然能量进行的灭火尝试。它甚至能以那些前来灭火的、充满了生命能量的森林精魂为燃料,燃烧得更加旺盛。
它就像一种拥有自我意识的、贪婪的瘟疫,借助着春季干燥的、从巴托尼亚方向吹来的山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整个艾索洛伦,疯狂地蔓延开去。
李易铭骑在奥妮克希亚的背上,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这片由他亲手创造的、壮丽而又残酷的火海。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只有一片倒映着冲天火光的、死寂的平静。
复仇的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吞噬的……空虚。
他杀死了杜尔苏,他点燃了森林。但这,并不能让涅罗斯,让他那些死去的部下,死而复生。
他只是,将自己的痛苦,以一种更加残忍的方式,施加给了他的敌人。
他用一场更大的悲剧,去掩盖了另一场悲剧。
“陛下……”尤莉卡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我们……该撤退了。这里的火势,很快就要失去控制了。”
李易铭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艾索洛伦的最深处,那个时代橡树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他真正的敌人,那个让他失去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森林之王奥莱恩,就在那里。
他很想,就这样,驾驭着他的巨龙,冲过去,与他进行一场最后的、了断一切的对决。
但他,不能。
他能感觉到,奥妮克希亚的生命力,在刚才那场与杜尔苏的战斗中,已经消耗巨大。而他自己,也同样,身心俱疲。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
在远方的天际线,有无数个代表着强大存在的、翠绿色的光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这里,集结而来。
是奥莱恩的狂猎主力。
森林之王,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恐慌之后,终于,做出了他应有的反应。他放弃了西部那场毫无意义的佯攻战场,将他所有能调动的、最精锐的力量,都投入到了这场,保卫家园的、最后的战争之中。
“我们走。”
李易铭终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不是一个会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傻瓜。他知道,以他们这支伤亡惨重的、疲惫不堪的突击队,去正面对抗整个艾索洛伦的怒火,无异于以卵击石。
“伐木外科手术”,已经成功了。
剩下的,将是一场,席卷整个森林的、全面的、惨烈的……灭国之战。
而他们,需要回到自己的军队中去,去指挥那场,最后的盛宴。
“通知加斯顿,带领他的人,从原路撤退。”李易铭对尤莉卡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剩下的提利尔部队,随我,向北突围,与我们留守在要塞的主力大军,汇合。”
“奥妮克希亚!”他拍了拍巨龙的脖子,“飞起来!用你最快的速度!我们要让那些植物人看看,谁,才是这片天空,真正的主人!”
幽影龙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振动着她那伤痕累累的翅膀,冲天而起。
一场惊心动魄的、在火海与追兵之间展开的、生死时速般的突围,就此开始。
而在他们身后,那场由复仇龙焰点燃的大火,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它像一头挣脱了枷锁的、来自上古的火焰巨兽,张开了它贪婪的巨口,开始疯狂地,吞噬着这片,存在了数千年的,魔法森林。
第一个遭殃的,是离月泉林地最近的、艾索洛伦最富饶的地区之一——阿格维隆。
这里,是木精灵贵族的聚居地。无数宏伟而又优雅的、由活着的树木和流淌的溪水构成的“流水宫”,点缀在风景如画的山谷之中。
但此刻,这些美轮美奂的宫殿,都在那黑色的魔火面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活化的树木,在火焰的灼烧下,扭曲、碳化;清澈的溪水,在高温的炙烤下,沸腾、蒸发。
无数衣着华丽的木精灵贵族,在他们的宫殿中,发出了绝望的惨叫。他们试图用他们那点可怜的魔法,去对抗这天灾般的火焰,但结果,只是徒劳。
他们和他们那引以为傲的宫殿一起,在永不熄灭的龙焰中,化为了……一撮撮黑色的灰烬。
火势,继续蔓延。
很快,它就越过了阿格维隆,来到了特戈凡地区。
这里,是木精灵最重要的工匠圣地——瓦尔铁砧的所在地。无数最优秀的木精灵工匠,在这里,利用时代橡树的枝干和星辰金属,打造出了一件件精美而又强大的武器和盔甲。
但现在,这里,也变成了一片火海。
负责守护这里的,是木精灵中最德高望重的领主之一,戴斯。他是一位强大的战舞者,也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无法扑灭的大火,他没有选择逃跑。
他带领着他手下所有的工匠和学徒,试图用他们手中的锤子和斧头,去砍出一条防火隔离带。
但他们的努力,在那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火墙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最终,这位可敬的领主,在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后,被一根燃烧着的、巨大的横梁砸中,活活地,被压死在了他守护了一生的、瓦尔铁砧的废墟之中。
火焰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歇。
它继续向东,吞噬了温德里赫的芬多岩厅,烧死了另一位着名的领主奥瑞昂;它又转向北方,将塔塞恩的君王林,这片艾索洛伦最古老的、见证了无数历史的原始森林,也烧成了一片焦土。
整个艾索洛伦,都在燃烧。
木精灵的惨叫声,森林精魂的哀嚎声,以及古老树木在倒下时发出的、如同悲鸣般的巨响,汇成了一曲,末日的交响。
而李易铭,则将这一切,都抛在了身后。
他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然后,完成他最后的复仇。
他的“伐木外科手术”,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残酷而又完美的方式,成功了。
但他也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
一个失去了家园的、被逼入绝境的森林之王,将会变得……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