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即将看清那女子眉眼间的轮廓时,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攥住我的灵识,天旋地转间,试炼的阴寒气息如潮水般退去。睁眼时,身下已是绣着流云暗纹的软榻,指尖划过锦缎的触感温润顺滑。身上的白色弟子服不知何时换成了墨色镶金边的内门长袍,领口处用金线绣着灵溪宗的山徽,抬手时,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胸口的玉佩仍贴着肌肤,只是比往日更暖了些,仿佛将幽冥渊的寒意都吸了去。鼻尖萦绕的气息很复杂,既有案几上燃着的安神檀香,又混着远处飘来的甜香——那是用灵蜜酿造的“醉流霞”特有的甘醇,显然是庆功宴的前奏。
“嘿,你总算醒了!”张大胖的大嗓门撞开房门,他手里还拎着个酒壶,脸上堆着笑,“掌门说了,你不醒这宴开得没滋味,整个宗门的人都等着给你道贺呢!”
我揉着发胀的眉心坐起身,瞥见他递来的酒杯里泛着诡异的紫光。寻常灵酒是琥珀色的,这颜色……我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搁在案几上,杯底与玉石桌面碰撞发出轻响。“走吧,别让长辈们等急了。”我拍他肩膀时,指尖悄悄探了探他的灵脉,平稳得没有一丝异常。
庆功宴设在大殿前的白玉广场上,百张雕花长案呈扇形排开,案上的琉璃盘里堆着拳头大的朱果,银壶中灵酒晃出琥珀色的光,烤得金黄的玄鹿肉上还凝着油珠,香气顺着晚风卷成漩涡,几乎要把人的魂儿勾走。两侧长老席上,青袍老者们或捻须微笑,或闭目养神,而高台之上的掌门,玄色法袍上绣着日月星辰,目光扫过来时,竟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
我踏着石阶走入广场的刹那,喧闹声像被掐断的琴弦般戛然而止。百余道目光扎在身上,有嫉妒的、有敬畏的,还有几道藏在人群后,淬着冰似的冷意。
“白小纯!”掌门的声音撞在殿宇梁柱上,嗡嗡作响,“你斩断幽冥渊封印,净化十里阴煞,此功当记灵溪宗青史!”他抬手一挥,三道流光落在我面前——三千块上品灵石堆成小山,锦盒里十枚丹药泛着莹润光泽,还有个玉瓶中沉浮着一滴殷红如玛瑙的液体,隐隐有兽吼从瓶中传出。“自今日起,你为内门首席,享长老待遇!”
我抱拳躬身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宴席缝隙里闪过一抹灰影。那是个穿杂役灰袍的弟子,正低眉顺眼地往案上添酒,可他转身时,袍角被风掀起,露出内里夹层的暗红布料——那是血溪宗用幽冥花汁染成的独特色泽,遇灵力会泛出暗纹。我的指尖猛地攥紧,掌心里的玉佩微微发烫。
酒过三巡,席间猜拳行令的喧闹渐起。我借口更衣离席,顺着石径往后山走,玉佩的震颤越来越清晰,像在指引着某个方向。穿过一片墨竹林时,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极轻的咒语呢喃。
前方那座废弃药庐早已蛛网密布,木门歪斜地挂在合页上。透过窗棂的破洞望去,那杂役正蹲在地上,双手捧着枚拳头大的晶石。晶石通体暗红,表面的纹路如血管般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有阴冷的血气溢出,在地面凝成扭曲的符文。
“别轻举妄动。”
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清冽如冰泉。我猛地回头,见苏瑶立在竹影里,淡青色长裙被夜风吹得微动,发间玉簪折射着月光,她指尖还残留着一道淡金色的符文微光——方才正是这道符文,悄无声息地掩去了我的气息。
“你……”
她却已侧身隐入竹林,只留一句轻语飘在风里:“他身上有血煞咒,一动就会惊动旁人。”
我重新盯住药庐,见那晶石突然炸开刺目血光,直冲夜空。就在此时,我身形如鬼魅般闪入药庐,掌心灵力化作锁链,瞬间缠上那杂役的灵脉。他惊恐回头,我才看清他脖颈上刺着个极小的血字,正是血溪宗死士的标记。
“血溪宗派你来做什么?”我指尖灵力加重,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死死咬着牙,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我将玉佩按在他天灵盖上,温润的灵光渗入他体内,所过之处,血煞咒的阴寒之气节节败退。他终于痛呼出声:“血影大人……在等幽冥渊的封印彻底破碎……”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渗出鲜血。我想阻止时已来不及,他整个人像被点燃的血烛,化作一缕带着腥气的红雾,在地上留下个焦黑的印记。
夜风卷着药庐的尘土掠过脸颊,我望着苏瑶消失的方向,心头疑云更重。她怎会识得血煞咒?又为何要提醒我?
远处的庆功宴仍在喧闹,朱果的甜香混着灵酒的醇厚飘来,可我知道,那片欢声笑语里,早已藏进了带血的刀锋。握紧掌心发烫的玉佩,我转身往回走,月色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蓄势待发的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