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脱手的瞬间,我扑向它,指尖刚触到边缘,一股巨力从上方砸下。白启整个人撞在我身上,我们一同坠入脚下裂开的深渊。那裂缝漆黑如墨,却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像是某种活物的内壁在蠕动。下坠途中,我的手臂突然剧痛,虎魂印记自行燃起,与胸口残玉共鸣,撕开一道扭曲的通道。
眼前骤然静止。
我们落在一片悬浮的石台上,四周是破碎的时间碎片,像刀片般凌乱飞舞。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我看见自己躺在宿舍床上惊醒,窗外是陌生的星空;又见一个孩童被黑袍人拖进山洞,脖子上挂着与我同款的玉佩;再一转,血溪宗密室里,数具尸体摆成阵型,中央祭坛上躺着一名女子,面容模糊,但肩头有孔雀翎的烙印。
“这不是记忆。”白启站在我面前,声音低沉,“是被撕碎的真相。”
我猛地扭头看他。他的脸忽明忽暗,在父亲与血影之间交替。左半边是沧桑的中年男子,右半边却是干枯扭曲的面孔,额生独角,嘴角裂至耳根。
“你到底是谁?”我后退半步,手按在短刃上。
他没回答,而是抬起右手,指尖划破掌心,鲜血在空中悬停,缓缓组成一道符阵。血珠未落,凝成两个字——“幽冥”,随即消散。
符阵亮起的刹那,我识海炸开一道裂口。无数画面涌入:
十年前,幽冥教举行夺舍仪式。真正的白小纯魂魄被抽出,封入玉佩。而一道来自异界的金色意识——正是我穿越前最后一瞬的灵魂波动——被强行注入那具空壳。仪式并未完成,只留下残缺的容器。我成了“替代品”,填补了那个空洞。
“你不是夺舍者。”白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是被选中的补缺之人。他们需要一个能承载虎魂印记的躯壳,而你……恰好在那一刻断裂了与原世界的联系。”
我僵在原地。
原来我不是抢了白小纯的人生,而是接住了他被撕碎的命运。
画面继续闪现:幼年的我——不,是白小纯的身体——在灵溪宗外门挣扎求生,每一次遇险,玉佩都会微弱震动,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试图苏醒。而在某个深夜,这具身体曾突然坐起,用陌生的语气喃喃自语:“这是哪?我不是在写代码吗?”随后便昏倒,醒来后毫无记忆。
那是我。
是我第一次试图夺回身体控制权。
“所以……我一直活在别人的命里?”我低声问。
“不。”白启走近一步,脸上的血影痕迹退去,只剩下疲惫的父亲模样,“你活成了新的自己。你改变了轨迹。你让那个原本该早死的孩子,走到了今天。”
他伸出手,按在我右臂图腾上。金光炸开,与我的印记彻底融合。一股远古的气息涌入经脉——那是完整的虎魂之力,不是传承,而是归位。
“现在,你该拿回属于你的力量了。”
我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重组。骨骼、血脉、魂魄,都在被重新锻造。可就在这时,空间剧烈扭曲。白启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肉如沙粒般被无形之力撕扯,向后拖去。
“快!”他怒吼,声音已带上双重回响,“接住印记!别让他们重写过去——”
我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青金火焰从我掌心喷涌而出,化作锁链缠住他的躯体。可那股来自深渊的力量太过强大,锁链一根根崩断。
他面容在慈父与狰狞间疯狂切换,喉咙里挤出两种声音:“记住……真正的父亲……早已死在十年前的血月之夜……”
话音未落,他右臂猛然爆裂,一道完整的金纹图腾脱离血肉,直扑我胸口。我来不及闪避,印记狠狠拍入心口。
刹那间,万般记忆炸开:
——白小纯母亲被钉上祭坛,鲜血流入地脉,化作血河源头;
——血河深处,一只巨眼沉睡,瞳孔中映着无数轮回的身影,其中一道,赫然是我前世的面容;
——我并非偶然穿越,而是白氏血脉断绝后,先祖魂火点燃的最后一点火种;
——所谓“永恒仙域”,不过是幽冥教设下的轮回牢笼,每一世强者,都是他们培育的容器……
可这些画面只持续了一瞬。
白启被彻底拽入虚空裂隙。最后一刻,他回头望我,眼中再无血丝,只有平静。
一道残片从他掌心飘落,坠入我手中。
半块玉佩,染血,边缘多出一道裂痕,形如“囚”字。纹路与我所得完全吻合,仿佛本是一体。
我低头看着它,指尖传来灼痛。那裂痕正在缓慢蠕动,像活物的口器。
远处传来崩塌声,密室正在瓦解。可我动不了。
识海深处,新的图腾正在成型。虎首雀尾,龙脊龟甲,四象齐聚,唯玄武残缺。那“囚”字裂痕,正缓缓嵌入图腾中央。
我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却不似本人:
“你不是我父亲。”
回应我的,是一阵寂静。
然后,掌心的玉佩突然翻转,血痕顺着纹路流淌,在断口处凝成三个字:
别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