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按住我胸口的刹那,一股寒流顺着掌心灌入经脉,右臂的锁链光痕猛地一颤,仿佛被唤醒的毒蛇,沿着脖颈向上攀爬。皮肤下的黑气翻涌,识海像是被铁钳绞紧,无数杂音在脑中炸开——有低语,有哭嚎,还有不属于我的笑声。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裂,青焰从喉间喷出,顺着经脉反烧体内那股侵蚀之力。火焰灼过之处,黑气退散半寸,意识短暂清明。
不能停。
我将贴在心口的青铜铃往内压了压,铃身裂痕渗出的蓝光与心跳同步震颤。那频率像是某种节拍器,干扰着封印的节奏。趁着胸口压力松动的刹那,我猛地后撤一步,脚跟踩碎地面浮石,借力向后跃出三丈。
北柱附近的空气留下一串断续的光点,如星屑洒落,又迅速黯淡。那是铃铛共鸣时逸散的能量,微弱却真实。
白袍人站在原地,没有追来。他的身影在四灵虚影间摇晃,像是风中残烛。我知道,他不是敌人,也不是盟友。他是执念,是牢笼,是这具身体里最后一道防线。可现在,连他也撑不住了。
莲台在我背上浮空半寸,由白玉雕成,通体流转着晦涩符文。本不该这般沉重,可每退一步,地脉便多一分拉扯,好似整座深渊都在抗拒它的离去。深渊通道也开始扭曲,岩壁渗出泛着幽绿光泽的黏液,那是三眼兽王的分泌物,触之即化血。我贴着左侧岩壁疾行,指尖划过之处,石面迅速腐蚀,腾起刺鼻白烟。
血河残流蜿蜒,暗红液体里漂浮着碎骨残符。我逆运玄武之力,吸收残流灵性,莲台渐轻,脚步趋稳。
中途,莲台底部忽然浮现出虚影——半块青铜面具的轮廓,与我怀中残片完全契合。它一闪即逝,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警告。
我未停步,只将掌心伤痕贴在台底,以自身为引,加速吸收。血河残流化作细丝,缠绕莲台,成推进之力。
通道尽头有光,不是天光,而是焦土映照血月的红芒。我冲出地底裂缝的刹那,热风扑面,带着焚烧过的灰烬与尸臭。
三年。
外界竟已过去三年。
灵溪山脉不复葱郁,山体龟裂,草木尽枯。圣殿废墟矗立中央,石柱倾塌,四象纹路被血污覆盖。血月高悬,不再移动,像一颗凝固的腐心。
远处,一道身影立于废墟最高处。
幽冥教主。
他未死。
脊椎延伸出九条兽骨锁链,每条链端都挂着一具尸体,面容依稀可辨——皆是白氏族人,脖颈有铁环勒痕,双眼空洞。他们的魂魄被禁锢在锁链之中,随风轻晃,发出无声哀鸣。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腐蚀之力。
我没回应,只将莲台从背上卸下,双手托举,对准圣殿核心地基的位置。
它该回去了。
我用力掷出。
莲台划破空气,玉身符文骤亮,自动调整轨迹,朝着地基中央凹槽飞去。只要嵌入,封印机制便会启动。
幽冥教主动了。
他抬手,九条兽骨锁链同时扬起,如巨蟒扑食,直取莲台。若被击中,归位必毁。
来不及多想,我将右臂的锁链光痕猛然撕开。皮肤破裂,黑气喷涌而出,带着邪神特有的腐朽气息。
那是我体内被侵蚀的痕迹,也是最能吸引他的诱饵。
果然,他动作一滞,第三只眼在眉心裂开,瞳孔中浮现出诡异画面——一座钢铁森林,灯火通明,车流如织。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还有我曾生活过的城市街道。
他认出了什么。
而我,也终于明白——他看到的,是我穿越前的世界。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莲台“咔”地一声,嵌入地基凹槽。符文自中心扩散,一圈圈蓝光扫过废墟,激活了沉睡的阵基。
我踉跄后退,右臂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血,经脉如被刀割。但我知道,成功了一半。
风忽然停了。
废墟上空,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白袍人。
他比在圣殿时更加透明,形体近乎溃散,唯有右臂的虎魂印记依旧清晰。
“你做到了。”他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抬头看他,掌心伤痕灼热如烙铁。我伸出手,将伤痕与右臂印记重叠,对准他的虚影。
接触的瞬间,一股暖流涌入体内,不是力量,而是记忆——千年来每一个试图终结宿命的“容器”,他们的挣扎、失败、意识被吞噬的过程,如潮水般涌入。
他不是执念那么简单。
他是所有失败者的残响,是轮回中唯一不肯闭眼的守门人。
“插入莲台,”他低语,声音越来越淡,“不是献祭……是终结。”
话音落时,他的虚影开始崩解,化作点点光尘,顺着掌心伤口流入我的血脉,最终沉入莲台核心。
那一刻,莲台中央浮现一行古字,由血纹勾勒,缓缓旋转:
“玄武不灭,轮回不止。”
我站在原地,右手仍维持着触碰虚影的姿势,指尖悬在半空,距离莲台仅一寸。
风重新吹起,卷着焦土与灰烬,打在我脸上。幽冥教主的第三只眼彻底睁开,瞳孔中倒映的城市幻影开始扭曲,楼宇崩塌,街道断裂,仿佛预示着什么即将降临。
我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伤痕的跳动,与莲台中央的古字,频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