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落地的瞬间,沙地像凝固的油般微微下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盯着那片银光,它还在转,边缘的扭曲越来越像一张正在成型的脸。右臂的血纹彻底缩回皮肤之下,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可我知道它没走,它在等,和那扇门一起等。
我往前半步。
杜凌菲的寒息护符突然崩裂,碎成冰渣洒了一地。她踉跄了一下,宋君婉立刻伸手扶住她,骨伞伞面发出细微的“咔”声,一道裂痕从边缘蔓延到中央。张大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后颈那块药泥正在渗血,黑纹顺着脖颈往上爬,像是活物在皮下蠕动。
压力来了。
不是重量,是存在本身在挤压我们。空气没了,呼吸变成徒劳,连心跳都像是被攥在一只手里,一下下被捏紧。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开始发青,不是冷,是体内的力量在被压制。斗气卡在丹田,灵气堵在经脉,兽血沉在骨髓深处,三股力量全被锁住,像被钉在墙上的刀。
但这不对。
血纹退缩不是衰弱,是拉弓前的回手。它在蓄势,和那扇门共振。我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的刹那,神识猛地清醒。
“不是退。”我低声道,“是等我一起上。”
话音落,我主动撕开压制,把残存的兽血往胸口撞。一股热流炸开,斗气逆冲,灵气倒灌,三股力量在膻中穴狠狠撞在一起。骨头像是要裂开,但我没停,继续催动神识,逼着它们融合。
不是调和,是碾碎重组。
我能感觉到现代格斗课上学过的发力方式在起作用——不是靠蛮力,是把劲力拧成螺旋,从脚底传到拳锋。我闭眼,用痛觉当坐标,一寸寸引导那股混杂的力量往下沉,再往上提,绕过被封锁的主脉,从侧络强行打通路径。
右臂“啪”地一声,鳞片尽数绽开。
不是局部浮现,是从肩头一路炸到指尖,每一片都泛着暗金光泽。饕餮精血被彻底激活,顺着断裂的经脉灌入丹田,像熔铁倒入模具。
我睁开眼。
银光之门的脸已经成型,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我。
我左拳紧握,斗气凝成骨架,坚硬如铁;右拳裹上沸腾的兽血,皮肉翻卷,血膜如铠。中指勾动,灵溪宗引灵诀在掌心划出残痕,灵气如丝缠绕拳锋。
三力交汇,拳未出,身前沙地已被压出一道深沟。
我低吼,踏步,冲拳。
“罡煞斗魔拳!”
拳风撕裂空气,留下一道真空沟壑,直扑银光核心。那张脸终于动了,嘴角向上扯,形成一个非人的笑。它抬手,一掌推出。
空间裂了。
不是碎,是像玻璃被重锤砸中,蛛网般的裂痕从掌心蔓延到四周。杜凌菲、宋君婉、张大胖全被震飞,撞在岩壁上又滑下来。杜凌菲的冰晶剑阵彻底粉碎,宋君婉喷出一口血,骨伞“咔嚓”断成两截。张大胖口吐黑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被反震之力掀飞,后背撞上断岩,喉头一甜,血涌到嘴边。可我没松拳,借着反弹的势子,在空中拧身,再次冲向那扇门。
第一拳是试探,第二拳才是杀招。
我落地,右脚蹬地,全身力量灌入右拳。鳞片在高温下开始焦化,血肉模糊,但我能感觉到,三股力量在拳锋处终于拧成一股,不再是互相撕扯,而是合流成一道毁灭性的冲击。
轰!
拳锋撞上银光核心。
那一瞬间,时间像是停了。
银光炸开,像镜子被砸碎,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荒原、废墟、祭坛、血池——全是我不曾见过,却又莫名熟悉的地方。
那张脸扭曲,发出无声的咆哮。
阴影从银光中剥离,化作九道黑影,如锁链般缠上我的四肢百骸。它们不是攻击肉体,是往神识里钻。一股阴寒直冲天灵,我眼前一黑,看见无数画面闪过——血溪宗的祭坛、永夜的密室、一具具干枯的尸体被堆成塔,塔顶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冥九幽。
它在读我。
不,是想把我塞进它的记忆里,让我成为它的一部分。
我笑了。
疼吗?疼。冷吗?冷。可我陈默,从现代社会卷到这鬼地方,靠的从来不是天赋,是不要命的狠劲。
我不退,反而松开防御。
“来啊。”我在心里说,“都进来。”
九道黑影趁机涌入,阴寒之力瞬间冻结我的经脉。可就在这极寒之中,沸腾的兽血反而被压住了一瞬。冷热对冲,像两股洪流撞在一起,炸出一条短暂的清明通道。
我抓住这瞬间,神识猛沉,找到玉佩的位置。
它在发烫,和体内纯净的力量产生排斥,像是在抗拒这具身体的异变。可我不让它排斥,反而用神识强行逆转共鸣频率,把排斥之力导向那九道黑影。
第一道爆了。
第二道炸了。
一道接一道,黑影在体内接连炸开,像是点燃了九个火药桶。我全身抽搐,七窍渗血,可嘴角还在扬。
最后一道炸开时,银光之门轰然碎裂。
裂缝在空中缓缓扩大,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香火,又像是腐烂的花。
裂缝深处,一片大陆轮廓缓缓浮现。
悬浮在虚空中,云雾缭绕,宫殿林立,飞檐斗拱,金瓦映光。没有声音,可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在等着被唤醒。
永恒仙域。
我单膝跪地,拳还举着,指节全碎,血从指缝滴落。右臂的鳞片开始溃烂,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兽化特征在退,可退得不干净,像是身体在排斥自己。
张大胖爬过来,满脸是血,手里还攥着那团药泥。他一把撕开我后心的衣服,把药泥拍上去,自己整个人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撑住!”他嘶吼,“你还没赢!”
我抬头,看着那片悬浮大陆,嘴角咧开。
“赢?”我声音哑得不像人,“这才刚开始。”
话没说完,裂缝深处传来一声悸动。
不是声音,是频率,低得像是从地心传来,可每一个人都听见了。杜凌菲耳膜破了,血从耳朵流下。宋君婉抱着断伞,牙关打颤。张大胖直接跪了下去,手还在我背上没拿开。
那悸动一下,又一下。
像心跳。
像在回应我的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