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伞撞上血幡的刹那,我听见宋君婉咬牙的声音。她指尖在伞柄上划出一道血痕,符文瞬间重组,伞身猛地侧翻,带着我们从血河结界的裂口边缘擦过。
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死死抓着伞沿,右臂旧痕又开始发烫,那股金光在皮下窜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可我没空管它,头顶的结界正在闭合,裂缝越缩越小,而独眼魔将的怒吼还在身后翻滚。
“逃?逃不出去的!”
他一挥血幡,绿火冲天,数十道血影从河面跃起,踏着血柱追来。
宋君婉低喝一声,骨伞骤然加速,可就在即将冲出的最后一瞬,结界猛然合拢。伞尖撞上无形壁垒,符文炸裂,整把伞像断了线的风筝,带着我们直直坠向下方。
风声骤停。
我们砸进一片碎石堆里,滚了十几步才停下。我趴在地上,胸口闷得喘不上气,耳朵嗡嗡作响。右臂一软,整条胳膊贴在地面,掌心蹭过一块硬物,冰冷刺骨。
我低头看去。
那是一截埋在灰土里的青铜断刃,刃身锈迹斑斑,但两个字刻得极深——“诛仙”。
指尖刚碰到刃脊,整条手臂突然一震。
金光从我掌心涌出,顺着断刃爬上去,像是活物般缠绕一圈,又反向钻回我皮肤。我猛地想抽手,却发现五指像是被焊死在了刀柄上,动弹不得。
“松手!”宋君婉一把拽我肩膀,将我往后拖。
可那股力量太强,断刃像是吸住了我的血肉,拉扯之间,右臂旧痕裂开一道细缝,渗出暗红血丝。就在这时,脑子里响起一声嘶吼:
“扔掉它!这是弑神刃的碎片!”
是夜傀的声音。
可话没说完,那声音就像被什么切断,戛然而止。
断刃上的金光猛然暴涨,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照亮整片废墟。四周的骷髅像是被惊动,空洞的眼窝齐刷刷转向我们。
我终于挣脱,跌坐在地,大口喘气。断刃还在我手里,金光退去,只剩下一截破铜烂铁。
宋君婉站起身,骨伞横在身前,伞面符文微亮,警惕地扫视四周。远处的地平线被灰雾笼罩,隐约能看到倒塌的城墙轮廓,还有插满残剑的尸堆,一具具骷髅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有的跪地,有的举剑,全都面朝同一个方向。
“这是古战场。”她声音压得很低,“不是自然形成的废墟,是打出来的。”
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右臂还在发麻。刚才那股金光,不是神魔变,也不是体修斗罡,更像是……某种共鸣。
我低头看着断刃,刀身斑驳,但“诛仙”二字清晰得不像千年古物,倒像是昨天才刻上去的。
“你捡它干什么?”宋君婉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眼神冷了下来。
“我没想捡。”我甩了甩手,“是它自己缠上来的。”
她没说话,只是把伞往前一横:“别再碰它。刚才那道光,追兵肯定看见了。”
话音刚落,废墟边缘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两个,是成片的。
灰雾被撕开一道口子,三十余名魔修列阵逼近。他们披着血袍,手持弯刀,脸上画着符纹,领头的是个独臂老者,右肩上蹲着一只血鸦,双眼泛绿。
“果然是你。”老者盯着我,声音沙哑,“白小纯,血河老祖要活的,但没说不能少一块肉。”
宋君婉冷笑:“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伞尖一挑,血色屏障瞬间撑开,弧形光幕挡在我们身前。魔修们停下脚步,彼此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后退半步。
老者脸色变了:“骨伞护体?你是血溪宗的人?”
“我不是来认亲的。”宋君婉冷声道,“是来杀人的。”
她话音未落,伞面符文骤亮,一道血刃横扫而出。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沟,直逼老者面门。他猛地抬手,血鸦扑翅挡在前面,瞬间被斩成两半,血雾炸开。
可就在这一瞬,我注意到那截断刃又在发烫。
低头一看,刀身上的“诛”字正在渗出一丝金线,顺着我的掌纹往手臂爬。我赶紧想甩,可手指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经脉。
“陈默!”宋君婉察觉到我的异常,回头一瞥,“你手怎么了?”
我张嘴想答,喉咙却像被堵住。
右臂的旧痕完全裂开,金光从伤口里涌出来,顺着血脉往心脏冲。眼前景象开始扭曲,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像是千军万马在嘶吼,又像是某段被封印的记忆在挣扎。
我跪倒在地,左手死死掐住右腕,试图阻止那股力量蔓延。
可断刃上的金光越来越盛,竟开始吸收我体内的斗气。一丝丝灵气从丹田被抽走,顺着掌心流入刀身。我浑身发冷,力气在飞速流失。
“它在吞噬你!”宋君婉冲过来,伸手要夺断刃。
可就在她碰到刀柄的瞬间,一道金光炸开,将她狠狠震退。她踉跄几步,撞在尸堆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别碰它!”我咬牙吼出一句,“它只认我!”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
可事实确实如此——断刃在排斥其他人,只和我产生共鸣。
魔修们见状,忽然齐声大笑。
“哈哈哈!他被兵器反噬了!杀了他,夺刃献功!”
三十多人同时冲来,刀光如雨。
宋君婉撑起屏障,可刚才那一震让她受了内伤,符文闪烁不定。我跪在地上,右臂像要炸开,可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明。
那些低语,渐渐变成了字句。
“……诛仙者,非为杀戮,乃为斩断轮回……”
“……持刃者,必被众生所噬……”
我猛地抬头。
断刃在我手中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反手将刀刃插进地面,金光顺着刀身涌入大地。四周的骷髅突然齐齐一震,眼窝里的灰烬开始发亮。
老者脸色大变:“快退!这是古战场的引灵阵!”
可已经晚了。
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一道道灰影从尸堆中站起。他们没有血肉,只有骨架和残甲,手中握着断裂的兵器,缓缓转向魔修们。
废墟活了。
宋君婉扶着伞站起身,抹掉嘴角的血:“你干的?”
我摇摇头:“是它自己动的。”
我拔起断刃,金光顺着手臂游走,却没有再侵蚀经脉。反而像是……认主了。
老者怒吼:“杀了他!毁掉那把刀!”
魔修们再次扑来。
我站起身,右臂抬起,断刃横在胸前。
金光从刀身蔓延至指尖,顺着血脉回归丹田。枯竭的斗气竟开始缓慢恢复,虽然微弱,但确实在涨。
我咧了咧嘴。
“刚才你说,要少一块肉?”
我迈步向前,断刃轻挥。
一道金线划出,最前面的三个魔修胸口同时裂开,倒地不起。
宋君婉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现在走不掉了。”
我点头:“那就别走了。”
魔修们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我手中的断刃。
老者咬牙:“上!谁拿到刀,宗主赏千年血丹!”
三十多人再次冲来。
我握紧断刃,右臂旧痕还在发烫,但不再疼痛。金光在刀刃上流转,像是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
我低声道:“来多少,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