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布料摩擦声的余韵还萦绕在耳畔,让我恍惚觉得一切刚刚发生,可岩缝之外,已传来沉重如擂鼓的脚步声,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压得人胸口发闷。
我紧紧抱着宋君婉,她的身体冷得像块冰,呼吸微弱到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才能勉强捕捉到一丝气流。左肩那枚栩栩如生的雀纹此刻黯淡无光,原本流转的青芒彻底熄灭,像是被人生生抽走了所有生机。而我右臂的虎纹却在皮下疯狂翻腾,灼热的金光如同沸腾的熔浆,顺着经脉一路灼烧,隐隐间,竟与地脉深处某种沉闷的搏动产生了诡异的共振。
低头看她时,她眼睫极轻地颤了颤,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连一丝气音都没能发出来。我心里清楚,她撑不了多久了——双兽印记的反噬早已深入骨髓,若不能立刻稳住那股暴走的灵力,她的经脉会像被扯断的琴弦般,一根根崩裂开来。
“你妈当年就说过,别信什么双兽印记。”我压低声音,右手轻轻按上她的心口,掌心贴着那层薄薄的素色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她胸腔里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心跳,“那咱们就信自己。”
话音刚落,我主动催动了右臂的虎魂印记。刹那间,刺目的金光自臂弯蔓延而出,如同无数道金色锁链,精准地缠向她体内乱窜的青光。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刚一接触,便爆发出剧烈的冲撞,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头一阵腥甜涌上来,我死死咬住牙咽了回去,强撑着将翻涌的灵力稳住,一点点引导那股失控的力量顺着经脉缓缓归流。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原本急促的呼吸竟稍稍平稳了些,苍白的脸颊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就在这时,岩缝外的空气骤然凝滞,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四道暗血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腾空而起,分别落在石窟入口的四个方位,火焰烧得无声无息,却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腥气,像是有无数具尸体在底下腐烂。紧接着,四根刻满扭曲符文的石柱从地底猛地升起,顶端镶嵌的血色晶石流转着妖异的红光,随着十名血河弟子咬破指尖将血滴入阵眼,一道血色阵法的轮廓在半空中缓缓成形。
“是四象血煞阵。”我心头猛地一沉,握着宋君婉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血河的追兵,终究还是到了。
阵外站着一名身披赤袍的男子,面容冷峻如冰,双手不断结着复杂的印诀。十名血河弟子分列四方,随着他们将精血注入阵眼,阵法中渐渐浮现出四象虚影——青龙盘踞在东位,白虎蹲踞于西角,朱雀展着残破的羽翼停在南边,唯有北角的玄武虚影残缺扭曲,像是被人生生撕去了半身,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轮廓在血光中痛苦挣扎。因玄武位残缺,阵法失衡,残缺的玄武虚影被扭曲的阵法之力侵蚀,竟化作一缕浓郁的黑气,直冲向八卦阵的玄武裂痕,显然是想彻底封死地脉反扑的可能。
我小心翼翼地将宋君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自己则背对着地面那幅刻了一半的兽图。图纹残缺不全,唯独右下角留着一块空白,可就在我后背贴上的刹那,那空白处竟隐隐泛起了一层极淡的微光。怀中的竹筒还在微微震动,里面的荧光液与虎形刻痕同步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我,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不能再等了。
我狠下心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精血喷在兽图中央。血液刚一触到地面,就被图纹瞬间吸收,原本黯淡的刻痕骤然亮起,一个完整的八卦轮廓从残图中浮现出来,八个角依次亮起微光,可最终只有四角生了光——白虎、青龙、朱雀、勾陈,其余四角依旧一片漆黑,尤其是玄武位,一道狰狞的裂痕横贯其上,像是曾被外力强行击碎过。
“地脉之力,给我醒!”我低吼一声,右臂的虎纹猛地撕裂皮肤,带着金光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阵眼,“老子需要你!”
地面剧烈震颤起来,八卦阵发出嗡鸣,四道亮光与空中的四象虚影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血河首领的脸色骤然一变,手中的印诀变得急促起来,厉声喝道:“加速催动阵法!在这远古残阵完全激活前,把他们给我绞杀!”
四象血煞阵猛地收缩,三道相对完整的虚影——青龙、白虎、朱雀——同时朝着我们扑来,血焰化作锋利的利爪,撕裂空气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唯有那道残缺的玄武虚影,被阵法强行拉扯着,化作一缕浓郁的黑气,直冲向八卦阵的玄武裂痕,显然是想彻底封死地脉反扑的可能。
我猛地将宋君婉拉到身后护住,右臂高高举起,虎魂印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皮肤在巨大的力量下寸寸裂开,鲜血混着金光不断滴落阵眼,我嘶吼道:“老子不是任人宰割的祭品,是来破阵的!”
轰!
一只巨大的虎魂虚影冲天而起,与八卦阵的白虎位完美融合,金光如同决堤的潮水般席卷四方。与此同时,宋君婉左肩的雀纹竟无意识地闪烁起来,一缕青光自动溢出,汇入了八卦阵的朱雀位。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织,八卦阵终于完整成形,八个角同时亮起,磅礴的灵压如同巨浪,反向冲击着四象血煞阵。
血焰瞬间倒卷,青龙虚影发出一声哀鸣,顷刻间溃散成无数血点。白虎虚影与我召唤出的虎魂在空中对峙片刻,便轰然炸裂。朱雀位的青光骤然暴涨,化作一只半透明的雀影,展翼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直扑南位的血河弟子,三人当场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
唯有那道强行注入玄武位的黑气,死死卡在裂痕之中,像块顽固的毒瘤,不肯退去。
血河首领双目赤红,双手猛然合十,体内的血气疯狂翻涌,显然是在强行催动阵法核心。他狞笑道:“就算你们激活了残阵又如何?玄武已毁,四象不全,地脉之力撑不过十息!等我引爆血丹,你们照样得死!”
我死死盯着那卡在裂痕中的黑气,忽然明白了——这阵法缺的从来不是力量,而是“玄武”的意志。
就在这时,宋君婉的身体微微一颤,左肩雀纹的边缘,竟浮现出细小的符文,那些符文形如逆向运行的禁咒纹路,一闪即逝。可就是这瞬间的闪烁,让朱雀虚影猛地一震,竟主动分出一缕青光,直冲向玄武裂痕。
青光与黑气碰撞的刹那,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像是烧红的铁器撞上了冰水。裂痕微微扩张,一丝微弱却纯净的水属性灵压从地底缓缓渗出,虽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
八卦阵,稳住了。
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双掌狠狠按在地面,将全身剩余的灵力尽数灌入阵眼。金光与青光交织成一张巨网,顺着八卦纹路迅速蔓延,反向侵蚀着四象血煞阵。血焰一根根熄灭,石柱发出“咔嚓”的断裂声,血河弟子接连口吐鲜血,阵法的轮廓开始扭曲、崩塌。
血河首领发出一声怒吼,体内的血气疯狂凝聚,显然是准备自爆血丹同归于尽。
我没有丝毫犹豫,引动八卦阵发出最后一击。金青双光汇成一道粗壮的光柱,直冲阵心。轰然巨响中,血河首领被光柱狠狠掀飞,胸口塌陷下去,鲜血狂喷不止,手中的印诀彻底断裂,四象血煞阵在一声凄厉的哀鸣中,彻底瓦解。
可就在阵法崩溃的瞬间,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八卦阵的光芒开始失控地闪烁,中央的地面轰然塌陷,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尘土飞扬中,一座深埋在地底的祭坛缓缓显露出来。
祭坛通体漆黑,像是用某种吸光的矿石雕琢而成,表面刻满了古老而诡异的符文,中央竖立着两根断裂的锁链,铁环粗如儿臂,表面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抓痕,末端空悬着,仿佛曾经囚禁过什么庞然巨物。锁链的断裂处参差不齐,边缘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血迹,显然是被巨力硬生生扯断的。
我迅速抱起宋君婉,跃退数步,避开塌陷的边缘,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她依旧昏迷不醒,可就在祭坛现世的刹那,她的嘴唇忽然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呓语,像是怕被谁听见:“……不是逃了……是被放了……”
我盯着那两根空悬的锁链,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心头猛地一紧。
就在这时,祭坛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锈死的铁链被人拖动了一寸,又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东西,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
我的右手还按在她的后背上,掌心下的衣料早已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