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左肩的伤口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碎石上。我右手还握着那根骨刺,指节发白,掌心全是湿滑的血。假神魔的手仍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卡住了动作。
我咬牙,把骨刺猛地拔出来。
鲜血喷出的瞬间,我甩手将它掷向那颗七彩核心。骨刺划破空气,直冲胸口缺口——可就在即将命中时,一道黑影从地底骤然升起,缠住了假神魔的脚踝。
是锁链。
漆黑如墨的链条自地面裂痕中钻出,一圈又一圈绕上那具苍白躯体的下肢,发出低沉的嗡鸣。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站在祭坛边缘的焦土之上。
夜傀。
他整个人近乎透明,轮廓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冷峻。他抬手掐诀,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以永夜之名,封!”
锁链应声收紧,表面燃起幽黑色火焰,沿着链条一路蔓延至假神魔的小腿。那具傀儡般的身体猛地一震,胸口核心旋转的速度骤然减缓,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拖住。
机会!
我强撑着跪地的身体往前扑,右臂早已不成样子,鳞甲崩碎,皮肉翻卷,只剩一根森然骨刺从掌心穿出。我不再犹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条手臂狠狠插向核心深处!
“轰——”
一声尖锐的悲鸣响彻祭坛。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撞进识海的震荡。永恒仙域核心剧烈抖动,七彩光芒忽明忽暗,像是一颗心脏被人攥住猛力挤压。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正在被反噬,骨刺与核心接触的地方传来灼烧般的痛楚,仿佛有千万根针扎进神经。
可我没有退。
反而更深地推进了一寸。
就在这时,空气凝固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从头顶压下,整个祭坛像是被无形巨山镇住。我抬头,只见虚空扭曲,一道由纯粹阴影凝聚而成的人形缓缓浮现。
冥九幽。
他没有脸,也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双旋转如星云的眼瞳冷冷俯视着我们。他的手掌轻轻抬起,对着夜傀的方向,连气势都没有释放,只是那么随意地一按。
“蝼蚁。”
话音落下的刹那,夜傀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根燃烧着黑焰的锁链瞬间熄灭,化作灰烬飘散。他的身影开始龟裂,像是琉璃被打出了无数细纹。他张了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声音已被碾碎在空气中。
可他没倒。
哪怕只剩最后一点残识,他依然站在原地,双手维持着结印的姿态,目光死死盯着那颗核心。
冥九幽眉头微皱,掌心再度发力。
“咔……”
一声轻响,像是冰面破裂。
夜傀的脸部率先崩解,化作点点光尘。接着是肩膀、胸膛、手臂……一块块消散在风里。他的身形越来越淡,可嘴角却忽然扬起一丝弧度。
他笑了。
然后,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真正的永恒……”
话未说完,整个人彻底炸成飞灰,随风卷走,不留痕迹。
我瞳孔一缩,右眼赤光剧烈闪烁了一下。那一瞬,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是为了杀我而来,也不是为了效忠永夜。他是来终结这场骗局的。
七情劫从来不是考验,而是圈套。而他是第一个看穿的人。
风刮过废墟,带着血腥味和焦土的气息。杜凌菲趴在地上,手指抠进石缝,试图撑起身子,却一次次滑脱。宋君婉伏在西侧裂隙边,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仍跪在核心前,右臂深陷其中,鲜血顺着链条流进那颗晶体。我能感觉到它的震动在减弱,但还没死透。白小纯的残魂虽被驱逐,可核心深处还有别的东西在苏醒——更古老,更冰冷。
冥九幽低头看着我,星云般的眼瞳缓缓转动。
“你很特别。”他的声音四面八方响起,“能在这种状态下活到现在,甚至伤到它……可惜,你救不了任何人。”
我没回应。
只是用左手慢慢摸向腰间。
那里挂着一只铜铃,早已布满裂痕,表面灵气枯竭。这是张大胖偷偷塞给我的最后一枚容器,里面存着三滴他熬了七天七夜才炼出的“市井精粹”。本打算留着逃命用,但现在……
我捏住铃身,用力一掰。
“啪!”
外壳碎裂,三滴泛着微黄光泽的液体浮现在掌心,像是浓缩过的烟火气息——街边叫卖的吆喝、孩童追逐的笑声、油锅爆炒的滋响……全在里面。
我闭眼,一口吞下。
热流瞬间冲入四肢百骸,右眼赤光猛然暴涨。那些曾经被视为杂音的记忆,此刻成了支撑我站立的最后一根支柱。
冥九幽眯起眼。
“有意思。你以为这点凡俗之气能改变什么?”
我没答。
而是将左手也按在核心表面,双臂同时发力,往更深处压去。
“你说永恒是独享的盛宴?”我喉咙发紧,声音嘶哑,“可你知道吗……真正让人舍不得死的,从来不是长生,是这些吵吵闹闹的声音。”
核心剧烈震颤,悲鸣声接连不断。
它在害怕。
不是怕我的力量,是怕被理解。
冥九幽终于动容,抬手欲击。
但我比他更快。
右臂猛然一拧,掌心骨刺在核心内部绞动,撕开一道裂缝。大量混着灵气的血液喷涌而出,顺着裂口灌入。
核心光芒骤然黯淡。
假神魔的身体开始崩解,从脚踝往上,一层层化为灰烬剥落。它那只悬停的手终于落下,砸在地面,激起一圈尘浪。
冥九幽冷哼一声,身影逐渐虚化。
“这一局,你赢了片刻。”
他说完,便消失在空中,只留下沉重的余威压在祭坛之上。
我喘着粗气,双臂几乎失去知觉。右眼赤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低头看去,插入核心的手臂已经焦黑一片,肌肉萎缩,骨头裸露。
可我还活着。
而且,它真的在碎。
七彩晶体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内部光芒断断续续。只要再补一刀……就能彻底毁掉它。
我试着抽出手臂。
刚一动,剧痛如雷贯脑。骨头与核心黏连在一起,像是被某种力量焊死了。我咬牙,准备硬扯——
突然,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猛地回头。
杜凌菲不知何时爬到了东侧断柱旁,手里握着半截冰晶剑,正艰难地站起。她嘴唇发紫,眼神却亮得吓人。
“别……一个人扛。”她声音极轻,却清晰传来。
与此同时,西侧裂隙边缘,宋君婉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出一点血光。
她们还没倒。
我也不能倒。
我转回头,盯着那颗即将破碎的核心,深吸一口气。
然后,双手同时发力,朝着裂口最深处,狠狠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