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祈求:“承晏他……他……可有……性命之忧?”
正在紧张止血、缝合的府医闻言,动作猛地一顿。他不敢抬头看老王爷那悲痛欲绝的脸,只能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一边用尽可能平稳却难掩沉重的语气回道:“回……回老王爷,王爷他……这一刀,狠辣无比,已然……伤及心脉……”府医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沉痛的无力感,“恐怕……凶多吉少,回天……乏术了……”
他顿了顿,似乎想寻找一丝微弱的希望,继续道:“万幸……看得出王爷在最后关头,凭借本能偏移了寸许,否则……否则当场便已……已然殒命。而且,影卫们反应迅速,及时给王爷服下了王妃之前精心炼制的保命金丹,勉强吊住了这最后一口气息……可是,可是这伤实在太重了,心脉受损,失血过多……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府医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如同最冰冷的判决,狠狠砸在了老王爷的心上。
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老王爷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靠在了床柱上。他看着床上脸色灰白、气息微弱的外孙,看着他胸前那片刺目的血红,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沿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汹涌而下。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无声的痛哭,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悲恸欲绝。他失去了女儿,如今,难道连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他视若亲子的外孙,也要保不住了吗?还有清芷那丫头,那个他同样疼惜的孩子,此刻又身在何方,遭受着怎样的磨难?
巨大的悲痛与无边的黑暗,将这位戎马半生、历经风雨的老人彻底吞没。
院内,跪着的影卫们听到了屋内隐约传来的、老王爷那压抑不住的哭声,所有人的头垂得更低,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渗出血丝。
皇宫,养心殿内。
鎏金香炉里龙涎香依旧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一丝无形的躁动。阴影中,一名黑衣密探垂首禀报完毕,将慈安寺后山的惨烈结局化作几句冰冷的陈述:“……靖王萧承晏,被北狄太子赫连隼一刀刺穿胸膛,伤势极重,恐……性命难保。靖王妃苏清芷,已被赫连隼掳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龙椅上的萧御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挥了挥手,密探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殿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内外。
下一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压抑了太久、终于无法抑制的狂笑声猛地爆发出来,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解脱!萧御珩从龙椅上站起身,仰头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癫狂。
“萧承晏!萧承晏!”他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吼,“从小到大,你就深的父皇喜爱,文武韬略,骑射兵法,你处处都要压朕一头!朝臣称赞,百姓爱戴,就连父皇……就连父皇临去前,眼里都只有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猛地收住笑声,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中是积郁多年、一朝得泄的怨毒与畅快:“现在好了!朕亲自送你下去,去和那个最偏爱你的父皇团聚!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
他转向殿外,声音亢奋:“来人!”
一直守在殿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动静的大太监高德海,闻声立刻弓着腰,快步而入,脸上堆满了谄媚而了然的笑容:“皇上,奴才在。”
“拿酒来!”萧御珩大手一挥,意气风发,“把朕珍藏的御酒拿出来!今日,朕要好好庆祝一番!”
高德海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应和,声音尖细而响亮:“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隐忧已除,江山永固,皇上终于得偿所愿,实乃万民之福,社稷之幸啊!奴才这就去为您取最好的酒来!”说完,他利落地转身,快步退下准备。
与皇宫中那隐秘的狂喜相比,瑞王府此刻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混乱不堪。
两日前,被夜影暗中动了手脚、放回瑞王府的瑞王妃苏映雪,果然如萧承晏所命令的那般,在安然无恙地回来后第三日,突然暴毙身亡。府中正在操办丧事,白幡飘荡,气氛压抑。
“我的雪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娘怎么活啊!”镇国公夫人王氏扑在棺椁上,发髻散乱,涕泪横流,双手死死扒着棺木边缘,任凭旁人如何劝说也不肯松开,“不行!不能下葬!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不查清楚,谁也别想动我的雪儿!”
镇国公苏文鸿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眉头紧锁,看着悲痛欲绝的夫人和那冰冷的棺椁,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既痛惜女儿早逝,又对瑞王府的处置感到不满,只能重重叹气。
萧景瑞一身素服,脸色阴沉地站在主位,连日来的变故和眼前的哭闹让他心烦意乱,头疼不已。
苏映雪的突然暴毙本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引得外界诸多猜测,如今这王氏又在此哭闹不休,阻挠下葬,更是让他焦头烂额。他强压着怒火,试图安抚:“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映雪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王氏猛地抬起头,一双哭肿的眼睛狠狠地瞪向萧景瑞,声音尖利,“瑞王!我女儿在你府上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你必须给我们镇国公府一个交代!否则,我绝不答应!”
就在萧景瑞的耐心即将耗尽,濒临爆发的边缘之时,一名心腹侍卫悄然走近,附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迅速禀报了刚刚传来的、关于靖王府的惊天消息。
萧景瑞瞳孔骤然一缩,猛地转头看向侍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消息来源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