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的初夏,阳光透过轧钢厂子弟学校的玻璃窗,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初三(1)班的教室里,同学们正低头抄写“农业学大寨”的社论,墙角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随后便没了动静——这已是本周第三次罢工了。
“又是这破喇叭!”班长赵红兵烦躁地把钢笔往桌上一拍,“昨天刚让电工师傅修过,怎么又坏了?下午的革命歌曲学习都没法搞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抱怨声。这台苏联产的广播喇叭是学校的“宝贝”,每天早中晚播放新闻和革命歌曲,一旦罢工,全校的政治学习都得受影响。负责管理广播室的王老师急得直转圈,刚从校外找的电工师傅摆摆手:“线路没问题,是喇叭机芯坏了,这老古董,配件都找不着,换了吧!”
“换?哪来的钱换?”王老师愁得直叹气,学校的经费连买粉笔都紧巴巴的,更别说买新喇叭了。
“老师,我能试试吗?”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卫国放下手里的钢笔,站起身。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袖口卷着,露出结实的小臂——这是跟着父亲在车间实习时练出的力气。
赵红兵嗤笑一声:“林卫国,你行吗?别把喇叭拆了装不回去,那可是国家财产!”他打心底里不服气,总觉得林卫国仗着父亲是“技术权威”才敢出头。
林卫国没理会他,只是看着王老师:“我爸教过我修收音机,原理应该差不多。让我试试吧,修不好再想别的办法。”
王老师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林卫国的父亲林建军是厂里有名的技术能手,上次学校的手摇发电机坏了,就是林建军利用午休时间修好的。“行,那你试试,小心点。”
广播室在教学楼的阁楼里,狭小的空间堆满了旧报纸和杂物。林卫国搬来一张板凳,踩上去取下挂在墙上的喇叭,外壳是掉漆的铁皮,沉甸甸的像块砖头。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用铁皮盒做的工具箱——这是父亲亲手给他做的,里面装着小螺丝刀、尖嘴钳和几卷不同型号的漆包线,都是车间的边角料。
“你还真带工具了?”跟来看热闹的赵红兵撇撇嘴,语气里带着酸意。
林卫国没说话,专注地拧下喇叭背面的螺丝。机芯暴露出来,线圈上的漆包线断了几根,线头处还沾着黑色的焦痕。“是线圈烧了,”他笃定地说,“电流过大,绝缘漆融化了。”
王老师凑过来看:“那能修吗?”
“能。”林卫国拿出尺子量了量线圈的直径,“得重新绕线圈,用0.15毫米的漆包线,绕380圈就行。”这些参数是父亲教他的,说“老款喇叭的线圈大多是这个规格,容错率高”。
“哪来的漆包线?”赵红兵又忍不住插嘴。
林卫国从工具箱底层掏出一小卷银色的线:“这是我爸给我的,说是厂里淘汰的,绝缘层没问题。”其实这是林建军特意为他准备的“教具”,绝缘等级比普通线高两级,适合初学者练习。
他先用酒精棉擦拭线圈骨架,去除残留的焦痕,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清理断股的线头。阳光下,他的手指灵活而稳定,穿线、绕圈、固定,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这是跟着父亲在维修组拆了几十台旧收音机练出来的手感。
赵红兵看得有些发愣。他原本等着看林卫国出洋相,却见对方的动作有条不紊,连绕线的圈数都不用数,全凭手感控制,仿佛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一个小时后,林卫国将重新绕好的线圈装回机芯,焊好接线柱,对王老师说:“可以通电试试了。”
王老师紧张地合上电闸,“滋啦”一声轻响后,喇叭里传出清晰的女声:“现在播放革命歌曲《东方红》……”旋律高亢明亮,比之前的音质还好。
“成了!”王老师激动地拍了拍手,“卫国,你可真是帮了学校大忙了!”
阁楼里的同学都鼓起掌来,连赵红兵也不得不承认:“算你有点本事。”
林卫国笑了笑,收拾好工具箱:“是我爸教得好。”他没忘父亲的叮嘱——“技术是用来解决问题的,不是用来炫耀的”。
【叮!】
林建军的系统提示音在维修组响起,他正在给一台精密磨床换砂轮,听到声音动作顿了顿:
【检测到“林卫国技术实践”成功,独立完成广播喇叭维修,展现“学以致用”能力。】
【“技术传承进度”提升至30%,奖励“材料力学基础(青少年版)”,强化机械结构认知。】
林建军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比自己完成军工订单还高兴。这小子没辜负他的教导,不仅学会了技术,还懂得在合适的时机运用,这份沉稳比技术本身更可贵。
傍晚回家,林卫国刚进门就举着工具箱喊:“爸,我把学校的广播喇叭修好了!用你教的绕线圈法子!”
林建军正在院子里劈柴,闻言放下斧头:“哦?遇到什么问题了?”
“线圈烧了,我重新绕了380圈,用0.15的漆包线。”林卫国比划着,“通电的时候有点紧张,怕焊错线头。”
“焊点没问题吧?”林建军追问,“老喇叭的接线柱容易氧化,得用砂纸打磨干净。”
“打磨了!我还涂了点松香,焊点可亮了!”林卫国献宝似的拿出工具箱里的焊锡丝,“王老师说我比外面的电工师傅修得还好。”
苏岚端着晚饭从屋里出来,笑着说:“王老师刚才特意来电话了,把卫国夸了半天,说要推荐他去厂办技术小组呢。”
“厂办技术小组?”林建军挑眉。那是厂里为培养年轻技术骨干成立的组织,平时负责维修厂里的办公设备和子弟学校的教具,算是半个实践基地。
“是啊,”苏岚把碗筷摆好,“王老师说这是‘学工学农’的好机会,让你有空去趟厂部,把手续办了。”
林建军看着儿子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明天我去办。进了技术小组,更得好好学习,不懂就问,别装懂。”他从屋里拿出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书,递给林卫国,“这是《材料力学基础》,里面讲了不同材料的受力原理,对你修东西有帮助。”
这本书是系统奖励的青少年版,里面的公式都用通俗的例子解释,比如用“扁担挑水”解释杠杆原理,用“面团揉筋”比喻金属延展性,特别适合初学者。
林卫国接过书,像捧着宝贝似的翻了几页,眼睛亮晶晶的:“谢谢爸!我今晚就看!”
第二天,林建军带着林卫国去厂部办手续。负责技术小组的李师傅是林建军的老同事,笑着拍了拍林卫国的肩膀:“虎父无犬子啊!听说你把那台老喇叭修好了?走,我带你去看看小组的家伙什。”
技术小组的活动室里,摆着几台待修的机床模型和收音机,墙上贴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李师傅指着一台拆开的万用表:“这是昨天收来的,表盘不动了,你试试?”
林卫国拿起万用表,先检查表头线圈,又测了测游丝张力,很快找到问题:“游丝卡住了,调一下角度就行。”他用小镊子轻轻拨了拨,再装上电池,指针立刻灵活地动了起来。
李师傅赞不绝口:“行!比我带的几个徒弟都灵!从明天开始,每周三下午来这儿实习,跟着大家伙儿学本事。”
林卫国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机器等着他去修理,更多的技术等着他去掌握。就像父亲说的,“技术就像一条路,只要肯走,总能走到远方”。
夕阳下,林建军父子并肩走出厂部大楼。林卫国手里拿着那本《材料力学基础》,脚步轻快;林建军走在旁边,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心里一片踏实。他知道,自己守护的技术火种,已经在儿子心里扎下了根,而这根,终将长成参天大树,为国家的未来遮风挡雨。
技术小组的窗户里,那台修好的万用表指针微微颤动,仿佛在为这个年轻的继承者,奏响一首无声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