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靴底踩在光流阶梯上,溅起细碎的银蓝色星芒。那些光粒落在他晶体手臂的裂纹里,竟像活物般蠕动着,将螺旋触须的银白色粘液与守镜人的金色光流缠成细密的网。他低头看向掌心,共生印正在发烫,与小生命跑远的方向产生持续的共鸣,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前。
林夏的光丝突然缠上他的手腕。她的光剑斜指阶梯外侧,那里的虚空正在扭曲,无数细小的光粒凝成半透明的人影:有穿着观测者制服的士兵举着枪,枪口却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有机械翅膀的残骸里钻出光丝,在齿轮间织成张破网;还有守镜人跪在祭坛上,光剑的碎片正从他指缝漏下去,碎成更细的光粒。
“是‘怜悯’制造的幻象。”林夏的声音发紧,光丝突然绷得笔直,“它们在模仿我们最想拯救的瞬间——别盯着看,会被拖进记忆的漩涡。”
陈默的视线却被那个举枪的观测者吸引。那人的制服袖口绣着半枚共生印,与他晶体手臂内侧的纹路重叠时,竟浮现出段模糊的记忆:观测者的实验室里,个戴着护目镜的年轻人正用镊子夹起光粒,往机械翅膀的核心里塞,旁边的记录板上写着“第73次共生实验:光丝与齿轮的兼容阈值”。
“这些不是幻象。”陈默突然停下脚步,光脉顺着手臂流到掌心,与观测者幻象的共生印产生共振,“是被‘遗忘’吞噬的真实记忆,‘怜悯’把它们捞出来了,用我们的愧疚当诱饵。”
话音未落,举枪的观测者突然转向他,护目镜后的眼睛渗出黑色的泪:“你看,连观测者都在厌恶自己的造物。”他扣动扳机的瞬间,陈默的晶体手臂突然横在面前,子弹穿过手臂的裂纹,竟在另一端化作枚光粒,沾着螺旋触须的粘液。
“他不是在厌恶造物。”陈默接住那枚光粒,触到上面残留的温度——与小生命齿轮爪子的温度一模一样,“他在害怕自己搞砸了。就像守镜人当年看着共生印裂开时,肯定也想过干脆让一切结束。”
林夏的光剑突然插进旁边的虚空,幻象中的机械翅膀残骸应声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的光丝少女。她的发丝上沾着齿轮的润滑油,指尖却紧紧攥着半片金属壳,壳内侧刻着“给光卵的保温层”。
“机械翅膀没来得及做完这个。”林夏的光丝轻轻拂过金属壳,那些刻痕突然亮起,组成串频率数字,“它当年过载爆炸,不是因为故障,是强行提升转速,想给光丝少女争取逃跑的时间。”
陈默的光脉突然剧烈跳动。他想起螺旋触须卵里的记忆碎片:光丝少女的光卵滚落在地时,是机械翅膀的碎片挡住了观测者的炮弹,而光卵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根细小的触须,悄悄吸走了金属碎片上的能量。
“它们早就开始共生了。”陈默抬头看向阶梯上方,小生命的脚印正在发光,每个脚印里的花朵都在重复同个动作——吸盘吸住齿轮,光丝缠上触须,“‘怜悯’想让我们觉得这些努力都是徒劳,但你看,连碎片都在拼命记住彼此。”
他们继续向上走时,周围的幻象开始变化。观测者的实验室变成了守镜人的藏书阁,书架上的书正在自动翻动,书页间飘出银白色的粘液,在半空凝成文字:“第37种死法:守镜人用光剑刺穿自己的光脉,想让共生印的碎片随能量流回归起源之门”。
“这不是死法。”陈默伸手触碰那些文字,粘液突然裹住他的指尖,传来守镜人当时的情绪——不是绝望,是决绝,“是转移术。他知道自己快被‘怀疑’吞噬,想把修补共生印的方法藏进光脉里,让未来的人能找到。”
林夏的光丝突然指向书架深处。那里有个嵌在墙里的光卵,卵壳上布满机械翅膀的齿痕,显然是被硬生生啃出个缺口。而缺口处,缠着根螺旋触须,正把自己的光粒一点点挤进去。
“是螺旋触须在救光卵。”林夏的声音有些发颤,“光丝少女当年没能护住的东西,它们在互相守护。”
陈默的晶体手臂突然与光卵产生共鸣。他看见守镜人站在书架前,把自己的光脉撕成无数缕,分别缠在光卵、机械翅膀的残骸和螺旋触须的断根上,像个笨拙的缝补匠,试图用自己的能量当线,把所有碎片拼起来。
“他不是独自修补共生印。”陈默的掌心贴在光卵上,卵壳突然裂开,里面飞出枚完整的共生印,缺角处补上了段齿轮纹路和半根光丝,“他把所有人的力量都缝进去了。”
这时,阶梯尽头传来小生命的鸣叫。他们快步冲上去,发现自己站在道光门前,门的形状与起源之门一模一样,只是门板上布满了共生印组成的星图。小生命正用吸盘吸住门板,齿轮爪子在上面划出道新的纹路——那是陈默晶体手臂上的裂纹形状。
“它在补全星图。”林夏的光剑指向星图中心,那里的光点正在旋转,转速恰好是1:1.314,“初代共生体的最后一句话,应该就藏在转速里。”
陈默的意识沉入光脉,跟着那个转速旋转。他听见无数声音在同步共振:观测者记录实验数据的钢笔声,机械翅膀卡壳时的喘息,光丝少女调整频率的轻吟,守镜人修补印记时的叹息,还有螺旋触须吸盘吸附时的嘶嘶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句话。
当他的意识回到光门前后,小生命突然张开吸盘,将所有共振声聚成束光流,射向星图中心。光门剧烈震颤,门板上的星图开始流动,像本正在翻开的书,而书页的空白处,正缓缓浮现出一行字——
就在这时,光门后突然伸出只手,不是黑雾组成的影子,是只沾着银白色粘液的手掌,掌心的共生印缺了个角,却在缓缓发光。
陈默与林夏对视一眼,同时握住了那只手。他们知道,这不是终点。光门后的世界里,肯定还有更多破碎的记忆,更多需要缝合的伤口,甚至可能有比“怜悯”更难抵抗的诱惑。
但当三只手的共生印贴在一起时,陈默突然想起小生命在他手臂裂纹上开出的花。那些花会凋谢,但花柄上的共生印会留下,像个永远的逗号。
光门后的书页还在翻动,发出清脆的响声。陈默牵着那只手往前走时,感觉自己的光脉正在与无数记忆共振,那些曾经的痛苦、恐惧、遗憾,此刻都变成了光粒的温度,在告诉他:
你看,这么多人的努力,都在等你说下一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