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遭遇流民，人心叵测
意识是从一片温热中浮起来的。
那感觉很奇怪，不似昏迷前的剧痛，也并非沉睡时的虚无，更像是在冬日午后，蜷缩在被子里，阳光透过窗棂，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姜宇的眼皮动了动，挣扎着睁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岩石，也不是昏暗的林地，而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与紧张的脸。
是小翠。
她正跪坐在自己身边，用一块浸湿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额头。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生涩的笨拙，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见他醒来，小翠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混杂着欣喜与安心的光彩。她想开口，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将手里的布攥得更紧了些。
“我……睡了多久？”姜宇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一天……一整天了。”小翠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姜宇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左肩的伤口被处理过，敷着捣碎的草药，用布条歪歪扭扭地包扎着，虽然依旧传来阵阵酸胀的钝痛，但那股要命的灼烧感已经消失了。身体依旧虚弱，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绵软无力。
他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
“别动！”小翠急忙按住他，“你流了好多血，才刚稳住……”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胸口，温热的，却没什么力气。
姜宇没有坚持，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亏空，像一个被戳了无数个洞的水袋，仅有的一点力气都在缓慢地流失。
他躺在地上，目光扫过四周。火堆旁放着几枚烤得焦黑的野果，还有一个用大片树叶裹着的小包，里面似乎是些可以食用的植物根茎。
这些，都是小翠做的。
在他昏迷的这一天里，这个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女孩，拖着同样虚弱的身体，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照顾着他，维系着两人最后的生机。
姜宇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两个陌生人之间，因为一场共患难，而生出的一种无言的牵绊。
“谢谢。”他看着小翠，轻声说道。
小翠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避开了姜宇的目光，小声嘟囔着：“是你先救我的。”
短暂的温情之后，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他们不能永远待在这里。食物已经告罄，伤势也需要更安稳的环境来恢复。系统发布的“抵达任意一座郡城”的任务，像一把剑，悬在头顶。
又休整了半日，靠着那几枚焦黑的野果和一些植物根茎，姜宇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查看了一下系统面板。
【体力：15\/50】
【状态：重伤（恢复中），失血（中度），疲劳】
虽然依旧不容乐观，但至少脱离了濒死的境地。
“我们得走了。”姜宇靠着一棵树，慢慢站起身，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龇了龇牙。
小翠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仅有的那点东西，扶着姜宇，两人一瘸一拐地踏上了前往许昌的路。
路途，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官道早已荒废，到处都是被遗弃的村庄和焚烧过的废墟。田地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看不到一丝人烟，偶尔能看见几具早已腐烂的尸骨，倒在路边，引来成群的乌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混合着草木烧焦的气息，让人作呕。
姜宇和小翠两人沉默地走着，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姜宇的伤势拖慢了行程，而小翠则因为之前的病，身体同样虚弱不堪。他们仅有的食物，是一小袋从黄巾军营里顺出来的干粮，硬得像石头，每吃一口都要喝大量的溪水才能咽下。
这天下午，当他们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时，视线豁然开朗。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移动的黑点。
“有人！”小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姜宇心中也是一凛，他立刻拉着小翠躲到路旁的一片灌木丛后，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那是一伙人，大约有七八个，男女老少都有，正沿着荒芜的官道，向着他们的方向缓缓移动。他们衣衫褴褛，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麻木，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是流民。
在这个时代，这是最常见的景象。因战乱、饥荒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抛弃家园，漫无目的地迁徙，只为了寻找一口能活命的吃食。
看着那群人，姜宇心中那属于现代人的恻隐之心，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他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绝望，想起了小翠被掳走时的无助。
他们是同类，都是这乱世中最底层、最无辜的受害者。
自己手里还有最后一点干粮，或许可以分给他们一些。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姜宇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警告：检测到前方人群，平均贪婪度85，危险等级：中。】
姜宇的动作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再次催动系统，将扫描目标锁定在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那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劈到下巴的狰狞刀疤，瞎了一只眼，只剩下独眼闪烁着阴鸷的光。
【姓名：未知（自称独眼龙）】
【身份：流民首领】
【武力：28】
【智力：35】
【忠诚度：-20（敌对）】
【状态：贪婪，饥饿，警惕】
那鲜红的-20忠诚度，和高达85的贪婪度，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姜宇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同情。
他不是圣母。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善意，都可能将自己和小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拉着小翠，想悄悄退走，绕开这群人。
可就在这时，那群流民中一个眼尖的孩子，似乎发现了灌木丛中的动静，指着这边大喊了一声。
独眼龙那只仅存的眼睛，立刻像饿狼一样扫了过来。
藏不住了。
姜宇心中暗叹一声，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转身逃跑反而是最愚蠢的选择。一个带着伤，一个体弱，根本跑不过这群为了活命而奔波许久的人。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索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还算完整的衣服，拉着小翠，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看到突然出现的姜宇和小翠，那群流民先是一阵骚动和警惕，纷纷握紧了手里充当拐杖的木棍。
姜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而无害，他将小翠护在身后，冲着对方抱了抱拳。
“各位，我兄妹二人也是逃难至此，想去许昌投奔亲戚，不知各位这是要去往何处？”
他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在这片寂静的荒野上显得格外清楚。
独眼龙那只独眼在姜宇和小翠身上来回打量，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姜宇背上那个虽然简陋但看起来很结实的包裹，又在小翠虽然沾满灰尘但依旧能看出清秀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配上那道刀疤，显得比哭还难看。
“原来是同路人，我叫龙三，兄弟们都叫我独眼龙。”他热情地走上前来，“我们也是活不下去了，想去许安身。这世道不太平，路上盗匪多，小兄弟，你们兄妹俩赶路，怕是不安全吧？”
言语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姜宇的包裹。那毫不掩饰的贪婪，让姜宇心中警铃大作。
系统诚不欺我。
姜宇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露出一副愁苦的表情：“龙大哥说的是，我们这一路也是提心吊胆。唉，家乡遭了兵灾，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剩下几块干粮了。”
说着，他主动打开了自己的包裹，将里面那几块又干又硬的黑面饼拿了出来。
看到干粮，独眼龙身后那几个流民的眼睛都绿了，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姜宇心中一动，他掰下一半的干粮，递了过去。
“龙大哥，相逢便是有缘，这点吃食，不成敬意。若不嫌弃，我们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知道，现在拒绝对方，等于直接撕破脸。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有伤在身，硬拼占不到任何便宜。不如先虚与委蛇，用食物稳住他们，再静观其变。
独眼龙看着姜宇递过来的半块干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识趣”。他接过干粮，却没有自己吃，而是掰成几小块，分给了身后几个看起来快要饿晕的老弱。
这个举动，让姜宇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分。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蠢贼，而是一个懂得笼络人心的枭雄胚子。
“小兄弟真是爽快人！”独眼龙哈哈一笑，拍了拍姜宇的肩膀，力道很重，像是在试探他的虚实，“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起走！人多力量大，安全！”
姜宇被他拍得一个踉跄，左肩的伤口一阵剧痛，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独眼龙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热情。
就这样，两拨人汇合到了一起。
姜宇和小翠走在队伍中间，被那七八个流民不着痕迹地夹在了当中。小翠紧紧抓着姜宇的衣角，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能感受到周围那些人投来的目光，那不是同病相怜的眼神，而是饥饿的野兽盯着猎物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和算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晚霞将西边的天空烧成一片瑰丽的血红色，荒野上的风也带上了凉意。
独眼龙提议在一处背风的废弃村落里休息一晚。
姜宇没有反对的余地。
他们生起一堆篝火，火光跳动，映着一张张麻木而贪婪的脸。姜宇将剩下的干粮分了一些出去，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他和小翠靠坐在一堵断墙下，与那群流民隔着一小段距离。
“他们……他们不是好人。”小翠压低了声音，在姜宇耳边说道，声音里满是恐惧。
“我知道。”姜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别怕，有我。”
他嘴上安慰着，心中却早已布下了层层防备。他将那柄从黄巾守卫那夺来的环首短刀，悄悄从包裹里移到了最顺手的位置。
夜，越来越深了。
流民们大多已经躺下休息，发出了沉重的鼾声。只有独眼龙，还坐在火堆旁，用一根木棍拨弄着火焰，那只独眼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野兽，闪烁着幽冷的光。
他时不时地，会朝姜宇这边看上一眼。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让姜宇背后的寒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让他们安稳地看到明天的太阳。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