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再次拜访，创造机会
王允书房内的空气，因他最后那个问题而变得粘稠。
那句“落下怎样一颗子”，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这密室中所有的声音，只剩下烛火摇曳时，灯芯偶尔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姜宇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那张宽大的书案前，目光掠过上面摊开的竹简和散乱的笔墨，最后，他自己拿起了一支狼毫笔。
王允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充满了戒备与审视。
姜宇没有蘸墨，只是用干枯的笔尖，在一方空白的绢布上，轻轻划动。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描摹一幅无形的画。
“大人的棋盘，是整个大汉天下。棋子，是朝堂诸公，是西凉铁骑，是吕布，也是……貂蝉姑娘。”
每说出一个名字，他的笔尖便在绢布上落下一点。
“这些棋子，有的锋利，有的沉重，有的能迷惑人心。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之处。”
他停下动作，抬眼看向王允。
“它们都需要一只手来推动。而推动棋子的手，需要力量。大人的决心，是精神上的力量。可这盘棋，下的是人间事，需要的，是这世间最俗气，也最实在的力量。”
王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当然明白姜宇指的是什么。
姜宇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我，就是那股力量。”
他没有说钱，但这两个字，已经重重地砸在了王允的心头。
“大人负责挥动画笔，描绘出除贼兴汉的宏伟蓝图。而我，负责为您研磨出最浓的墨，提供最上等的绢。我能保证，您这幅画，不会因为缺了笔墨颜料而半途而废。”
他顿了顿，嘴边勾起一抹淡笑。
“我还能保证，画成之后，所有参与绘画的功臣，都能得到他们应得的润笔之资。甚至，若是不小心在画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我也有足够的金丝，能将其天衣无缝地钸补起来。”
这番话，说得何其狂妄，又何其诱人。
王允的呼吸，在某一瞬间停滞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用这种方式，加入他的棋局。
不是作为一颗棋子，而是作为摆棋盘、定规矩的局外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资助，这是一种近乎于神明的视角，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王允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含笑的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那双眼睛深邃如夜，让他看不透深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
良久，王允那紧绷的身体，才缓缓地松弛下来。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靠回椅背，眼中最后的一丝挣扎与杀意，也终于熄灭，化作了认命般的苦笑。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好一个研墨人……”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老夫这一生，自诩阅人无数，今日，却是看走了眼。”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从今往后，姜公子便是我王允的……座上宾。书房之内，你我二人，再无秘密。”
这个承诺，重于千金。
这意味着，王允正式将姜宇纳入了自己最核心的圈子，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场豪赌之上。
姜宇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同盟。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一个爱酒的商人，做的，也只是商人的分内事。”
他转身，走向那扇厚重的房门。
“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多叨扰大人了。过几日，我寻到与那琉璃盏配套的酒壶，再来拜会。”
他自己拧开了门锁，拉开房门。
门外的光线涌了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希望下次来时，能有机会，再听一听貂蝉姑娘的琴声。”
……
自那日书房密谈之后，整座司徒府的气氛，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下人们能感觉到，司徒王允不再像之前那般终日愁眉不展，他似乎重新找回了精神，每日在书房与几位心腹议事，眼中时常闪动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锐光。
而身在后院绣楼的貂蝉，却愈发地沉默了。
她的脑海里，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回响起那个男人说过的几句话。
“感时伤怀”。
“利器刮污”。
以及那句，让她浑身冰凉的“一抹红妆”。
他像一个幽灵，轻易地就闯入了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将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不甘，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抚摸着身前的古琴，却迟迟无法弹出一个完整的音符。
琴弦依旧，可她的心，已经乱了。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她只知道，那是第一个，将她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件“武器”或“珍宝”来看待的男人。
他眼中那惊艳之后的怜惜，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她的心底。不疼，却留下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印记。
这几日，吕布又来了几次。
他依旧英武，看向她的眼神依旧炽热如火，言语间的爱慕也毫不掩饰。
可不知为何，貂蝉看着他，心中却再也生不出半点波澜。
她甚至觉得，那烈火般的目光，有些灼人，让她想要躲开。
三天后的下午。
姜宇再次来到了司徒府。
这一次，他带来的拜礼，是一只与那琉璃盏风格一致，却更显精致华美的琉璃酒壶。
壶身澄澈，线条流畅，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宛如一件天成的艺术品。
负责接待的，依然是那位被李三用重金喂饱了的管事。
管事的腰，比上次弯得更低了，脸上的笑容也愈发谄媚。
“姜公子，您可来了！老爷他念叨您好几天了！”
管事一边引着姜宇往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声音。
“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妥了。老爷正在前厅处理一批从南边送来的药材账目，说是数目不对，得亲自核对，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姜宇点了点头，脸上神情不变。
这批“药材”，自然也是他安排人送来的。数量不多不少，恰好能绊住王允一刻钟的时间。
“老爷吩咐了，”管事继续说道，“让小的先带您去后花园的‘闻香亭’稍坐片刻，说那里的梅花开得正好。还说……还说貂蝉小姐今日恰好也在那边赏梅，免得公子您一个人等得烦闷。”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王允的贴心安排。
姜宇心中暗笑，这位管事，倒是个会办事的。
“有劳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穿过几道回廊，后花园的景致便映入眼帘。
冬日的园林，虽有些萧瑟，但几株盛放的红梅，却为这片天地增添了无尽的生机。
远远的，姜宇就看到了那座立在梅林深处的“闻香亭”。
亭中，一道纤弱的身影正凭栏而立，她穿着一件素白的披风，领口处滚着一圈雪白的狐毛，衬得那张绝美的脸庞愈发清丽动人。
她似乎正对着一株梅花出神，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察觉。
那孤寂的背影，像一首哀婉的诗，又像一幅写意的画，美得不真实。
管事将姜宇引到亭子外围，便极有眼色地停下了脚步。
“公子，小的就在这儿候着，您请自便。有任何吩咐，随时唤小的。”
说完，他便躬身退到了一旁，将这片小天地，完全留给了姜宇和亭中的佳人。
姜宇的脚步很轻。
他踏上石阶，走进亭子，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貂蝉身后不远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风吹过，卷起几片红色的梅花瓣，悠悠地飘落在她雪白的披风上，红与白，构成了一副极致艳丽又极致凄美的画面。
她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什么，那纤秀的肩膀微微一动，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来人是姜宇时，貂蝉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震惊，慌乱，戒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嘴唇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亭外的风停了，梅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凝固。
最终，还是姜宇打破了这片沉默。
他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那声音像是冬日里最暖的阳光，轻易地就穿透了她所有的防备。
“这几日，姑娘似乎心事重重。”
他没有提那天的书房密谈，也没有提什么连环计，只是像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关心的话。
“你的琴声，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