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右手还在发麻,指尖像被冻住了一样,血流迟缓。他靠在混凝土掩体后,呼吸压得极低,左手死死按着内袋里的笔记本。那行字——“去湘西找张道人”——被子弹打穿了,可意思没散。他知道,这帮人不是冲他来的,是冲这条线索来的。
五个人影缓缓逼近,脚步轻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他们手中的三角叉泛着紫光,地面浮起一圈圈涟漪,空气里多了种说不清的阻力,连眨眼都变得吃力。刚才那一枪,那梵语的低吟,还有这诡异的静默——都不是巧合。他们在等,等他暴露下一步动作。
他咬了下舌尖,疼得眉头一跳。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总算清醒了些。肩上的伤裂得更深了,血顺着肋骨往下淌,湿了一片腰带。他没空管这些,右手撑地,融兵鼎悄然运转,地下埋着的钢筋碎片微微震颤,像一群沉睡的蛇被惊醒。
他不动声色地把几根铁条吸到身侧,贴着掩体边缘排成一道斜线。只要他们敢靠近,至少能炸出个缺口。
可对方没动。
五人站定,三角叉同时抬起,在空中划出弧线。紫光交织,形成一个半圆的网,正对着他藏身的位置。空气“咔”地一声,像是某种无形的锁扣合上。他的心跳慢了半拍,连呼吸节奏都被拉长。
这不是简单的干扰。
这是规则层面的压制。
他刚想抬手催动焚元鼎,火焰才窜出半寸,轨迹就偏了,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他瞳孔一缩——攻击没变,力量没减,可结果错了。就像你明明朝前走,却突然出现在右边。
命运被篡改了。
他猛地闭眼,镇魂鼎金光一闪,护住识海。脑子里浮现出蛟魂曾说过的一句话:“命如线,动则断,避不如斩。”
他心口忽然一烫。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热感,来自血脉深处。他低头,发现心口位置的皮肤下,一道漆黑纹路缓缓浮现,像是被烧红的针一笔划过。他认得这个感觉——和当初窃运鼎觉醒时一样,但更冷,更锋利。
第八鼎。
断因果。
他没时间细想,紫光已经压到眼前。一名信徒缓步上前,三角叉尖端直指他藏身的方向,嘴里低声念着什么。其余四人同步抬手,紫光增强,空间开始扭曲,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不能再等了。
他右手猛然按地,融兵鼎爆发,三根钢筋破土而出,呈品字形撞向那人的膝盖。与此同时,他借力后撤,背脊撞上另一堵断墙,硬生生扛住反震。
可那信徒只是轻轻一挥叉,三根钢筋在空中突然拐弯,砸向两侧废墟,轰然炸响。
苏逸眼神一冷。
果然,他们的武器不只是仿制窃运鼎,还掺了别的东西。能扭曲因果,让攻击落空,甚至反弹。这种力量,不该出现在凡人手里。
他深吸一口气,舌尖再次咬破,痛觉拉回神志。右手缓缓抚上心口,那里烫得像要烧穿皮肉。他闭眼,意识沉入血脉,盯着那道漆黑纹路,一字一句在心里念:“命非天定,线由我断。”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心口炸开,顺着手臂蔓延。皮肤表面浮现出断裂又重组的纹路,像是有看不见的刀在反复切割。他背后隐约浮现一道虚影——一尊青铜鼎,鼎身布满裂痕,却透着斩断万物的锋芒。
断因果鼎,初醒。
他睁眼,瞳孔里闪过一丝幽黑。
前方那名信徒正举叉逼近,紫光锁链已延伸到他脚边。苏逸没动,反而放松了身体,任由那股压制力缠上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思维也被拖拽着,像是陷入泥潭。
可他知道,真正的战斗不在外面。
在“线”上。
他闭眼,借助窃运鼎残留的气运感知,试着去“看”对方的命运轨迹。起初是一片模糊,紧接着,一道微弱的紫线从那信徒胸口延伸出来,连接着手中三角叉,再扩散到其他四人,形成一张紧密的网。
那就是他们的命轨。
也是破绽。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信徒离他只剩三步,三角叉高高举起,紫光凝聚成一点,眼看就要落下。
苏逸动了。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攻击,而是抬起右手,食指直指对方胸口。
断因果鼎轰然爆发。
一道无形之力穿透空间,精准刺向那根紫线的连接点——就在三角叉与胸膛交汇的位置。
时间仿佛停了一瞬。
那信徒的动作戛然而止。紫光从他眼中熄灭,脸上符纹迅速褪色。他的手指开始发白,接着是手掌、手臂,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一层层剥落。整个人从指尖开始,寸寸化灰,随风飘散。
连尸体都没留下。
紫光网瞬间崩裂,其余四人踉跄后退,三角叉上的光芒黯淡下来,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苏逸单膝跪地,喉咙一甜,差点吐出来。断因果鼎的反噬比想象中还狠,像是有把锯子在割他的经脉。他抬手抹了把嘴,指尖沾了血。
可他顾不上了。
就在那名信徒消失的地方,空间没有恢复平静,反而撕开一道幽深裂隙。它悬在半空,边缘不规则,内部光影流转,像是藏着另一个世界。
他喘着气,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融兵鼎自动吸附周围的金属碎屑,在周身形成一圈松散的防御层。他盯着那道裂隙,心跳加快。
里面,有画面。
二十年前。
多个城市同时亮起红光。地下实验室,一排排手术台并列摆放,每张台上都躺着一个男人,面容相似,胸口插着相同的青铜管。有人正在往他们体内植入某种黑色物质——那是蛟魂的残片。
全球布局。
早就开始了。
他瞳孔紧缩。养父不是特例,他自己也不是唯一的承鼎人。玄门造的不是继承者,是容器。批量生产,统一编号,等着某一天被唤醒。
而他,只是其中之一。
裂隙中的画面还在流转,新的场景浮现:一座雪山深处,石门缓缓开启,门后盘坐着一个披着灰袍的人,手里握着一支断角的三角叉,抬头望向天空。
苏逸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面容,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梵唱。
剩下的四名信徒已经重新站定,三角叉再次举起,紫光虽弱,却在缓慢凝聚。他们没退,也没进攻,只是围成半圆,封锁他的退路。
他知道,他们不会让他继续看下去。
他抹了把脸,血和灰混在一起,黏在指缝里。断因果鼎还在烧,经脉像被针扎,可他不能倒。笔记本还在怀里,湘西的线索还在,哪怕只剩半句,也得走下去。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对准裂隙。
既然你们不让看,那就别怪我——
掀了这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