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还搭在陈梦瑶的手腕上，指尖能感觉到她脉搏微弱的跳动。他没松开，也不敢松。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现在每一分力气都得用在刀刃上。
他闭了会眼，体内九鼎缓缓运转，金流从脊柱一路往下，最后稳稳停在胸口。镇魂鼎的屏障还在，黑劲被压着，没乱窜。但这样撑不了太久，得想办法把那东西彻底弄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轻轻覆上陈梦瑶的胸口，掌心贴着那片发黑的皮肤。断因果鼎的力量顺着经络一点一点渗进去，像梳子理乱线，慢慢把黑劲和她的气息分开。这活儿不能急，一急就容易伤到根本。
额头开始冒汗，一滴一滴落在石台上。他咬牙继续，意识里反复推演剥离的节奏。剥离出来的黑气，他直接引到自己体内，通过九鼎轮转一点点磨碎。那股阴寒劲道撞进丹田时，胃里猛地抽了一下，但他没停。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梦瑶的脸色稍稍缓了些，黑纹边缘不再往外爬。苏逸喘了口气，手没撤，反而加了一丝温养之力。他知道这时候最怕中断，一旦停下，前面白干不说，她可能当场厥过去。
外头风声呼呼地刮，密室顶上裂开的缝漏下冷气。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肩胛处金属化的皮肤微微发凉，但顾不上这些。他把右手从她手腕移开，转而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传过去一点热。
“挺住啊。”他低声说，“你可别在这时候掉链子。”
声音有点哑，像是很久没喝水。他自己也快到极限了，精神绷得太久，脑子一阵阵发沉。但他不敢睡，也不敢完全放松。他靠着石台坐下来，背挺直，眼睛盯着陈梦瑶的脸。
他想起东海那次，风浪太大，船差点翻。她站在甲板上画符，雨水打湿了头发，手都没抖。还有迷障里，他差点走火入魔，是她一把掐住他喉咙，硬把他拽回来。那时候她骂他蠢，说命不是用来拼的。
现在倒好，她比他还拼。
他扯了下嘴角，又继续引导鼎力。这一轮比刚才慢，但更稳。每一次循环，都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气息多恢复一分。她的手指忽然动了下，指甲轻轻刮过他的掌心。
苏逸立刻察觉，放慢输出速度，改用温和的力道温养。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收拢了些，把她手包得更紧。
陈梦瑶眼皮颤了颤，呼吸变深。几秒后，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张脸凑得很近，眉眼皱着，脸上全是疲惫。她想抬手，刚动一下就被按住了。
“别动。”苏逸声音低，“你在疗伤，别乱来。”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喉咙干得厉害。他马上明白过来，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额头，确认没发烧，又探了探鼻息，还算平稳。
“水没有，忍着。”他说，“再撑一会儿，等我把你体内那玩意清干净。”
她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脸上。这张脸她见过很多次，冷静的、嘲讽的、生气的，但从没见过这么累的样子。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发白，连说话都费力。
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逸看着她清醒过来，心里那根弦松了一截。他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顿了顿，说：“你挡那一击，很蠢。”
停了几秒，又补了一句：“也很勇敢。”
她说不出话，但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手指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
苏逸没抽手。他知道她现在身体虚，不能大动，但就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他另一只手继续压在她胸口，维持剥离节奏，同时分神感受体内状况。九鼎运转还算顺畅，但精神透支严重，再这么耗下去，他自己也得趴下。
他调整呼吸，让身体进入半休眠状态。九鼎自动补能，虽然慢，但能撑。他脑子里开始过之前的事——长老临死前的眼神，那本《九鼎封钥录》上的字，还有天机令背面的纹路。这些东西以后都得查，但现在不行。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
他一边回想，一边用这些记忆锚定自己的意识。人一累就容易走神，走神就会出错。他不能错。
陈梦瑶的呼吸越来越稳，胸口的黑斑颜色变淡。苏逸知道快成了。他加大一点力度，最后一段纠缠的黑劲被缓缓抽出，顺着他的手臂流入体内，九鼎同时震动，将那股邪力碾成灰。
终于，屏障撤下。
他收回手，整个人往后一靠，肩膀撞在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太累了，连抬手指都觉得重。他闭眼坐着，胸膛一起一伏，半天没动。
陈梦瑶睁着眼，一直看着他。她想坐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刚撑起一点，就被按了回去。
“老实点。”苏逸睁开眼，声音还是哑的，“刚稳住，别乱动。”
她没再挣扎，只是看着他，眼神有点不一样。以前总隔着一层冷静和距离，现在没了。她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两个字：“谢谢。”
苏逸愣了下，摇头：“别说这个。你要真谢我，以后别干这种事。”
“要是再来一次……”她声音很轻，“我还是会挡。”
苏逸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傻不傻？”
她也笑了，虽然很弱，但是真的笑了。
两人没再说话。密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外面风声偶尔灌进来。苏逸靠着石台，手还搭在她手上，没松开。他知道她还没恢复，随时可能反复，所以不敢离太远。
陈梦瑶慢慢闭上眼，呼吸变得均匀。她的手依然被他握着，掌心有点凉，但他没放开。他抬头看了看密室顶部的裂缝，天光从那里漏进来一点，照在地面碎石上。
他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梦瑶忽然又睁眼，声音很轻：“你一直在这儿？”
“嗯。”他说，“没走。”
她看着他，好久才说：“我不想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你。”
苏逸没回答，只是把手收得更紧了些。
外头风更大了，吹得碎石在地上滚。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山体在动。苏逸耳朵动了下，没回头，也没起身。他依旧坐着，背靠着石台，一手护着陈梦瑶的手，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