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哥并没有立刻走过来。他和孙工头交换了一个眼神，孙工头脸上那点紧张立刻变成了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低声说着什么。
林野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扛活，但整个后背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能感觉到，狗哥那带着审视和冷意的目光，像针一样，时不时刺在他身上。
那白色的粉末，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狗哥会这么关注？
好不容易熬到收工，领了微薄的工钱，林野几乎是立刻就想离开码头。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刚走出码头范围，拐进那条熟悉的、用于交纳“保护费”的小巷，就看到狗哥和那个矮壮混混堵在巷子口，似乎专门在等他。孙工头不见踪影。
阿城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往林野身后缩了缩。
林野停下脚步，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攥紧了今天刚领到的几张毛票，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狗哥没说话，只是用那种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野，最后，目光落在了林野的脖颈和肩膀处——那里虽然被他用水胡乱擦过，但还残留着一些难以清除的白色痕迹。
“今天扛的什么货？”狗哥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压力。
“……杂货。”林野低声回答。
“杂货？”狗哥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到林野面前，一股浓烈的烟臭和汗味扑面而来，“什么杂货，能沾一身白粉子？”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注意到了！
“可能是……可能是面粉或者石灰，袋子有点破了。”林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哦？面粉？石灰？”狗哥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用指甲在林野的肩膀上轻轻刮了一下，拈起一点残留的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剐着林野的脸。
林野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他闻出什么了？
“小子，”狗哥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有些东西，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好奇心太重……会短命的，懂吗？”
他拍了拍林野的脸，力道不轻，带着明显的警告和侮辱。
“今天这点钱，就当给你买个教训。”狗哥一把夺过林野手里所有的钱，看都没看就塞进兜里，“记住我的话，管好你的眼睛，还有你的手。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东张西望，沾些不该沾的东西……”
他没把话说完，但那眼神里的狠毒，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完，他带着矮壮混混，转身走了。
林野僵在原地，直到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才缓缓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阿城这才敢凑过来，带着哭腔：“完了完了……林野，他们肯定盯上你了！我就说不能……不能瞎看啊！”
林野没理会阿城的抱怨。狗哥的反应，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那些白色粉末，绝对有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狗哥不惜亲自出面警告，甚至放弃了今天的“保护费”！
这不仅仅是克扣工钱、虚报数目那么简单了。
回到窝棚，林野第一时间掏出了裤兜里那一点点偷偷藏起来的白色粉末。他用指尖沾了一点，仔细看着。粉末很细，纯白色，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类似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但又不太一样。
这不是面粉，也不是石灰。
这到底是什么？
他想起村里有些人家盖房子会用的一种叫“腻子粉”的东西，好像也是白色的，但气味没这么冲。而且，如果是普通的建筑材料，狗哥何必如此紧张？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撞破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狗哥这帮人真正感到“痛”，甚至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秘密。
这不再是简单的反抗勒索，而是卷入了一个更危险的漩涡。
他看着指尖那点白色的粉末，仿佛看着一团冰冷的、随时可能炸开的火焰。
这玩意儿，是能伤敌的利器，但也可能先把他自己烧成灰烬。
该怎么办？
把它扔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忍气吞声？
还是……
林野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西头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垃圾场，那个低矮的窝棚。
那个老兵油子，老周。他见多识广，他会不会……认识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