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整顿的效果，比林野预想的要来得快一些。
当他把自己琢磨了好几天、涂改得面目全非的“新规”——包括针对挂靠车夫的阶梯抽成奖励，以及针对核心兄弟的业务开拓提成——在晚饭后向所有人公布时，货栈里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
老油条第一个跳起来，掰着手指头算：“拉够十单抽两成，拉够二十单就只抽一成五？那要是拼拼命，一个月能多赚好几块大洋啊！”他眼睛都亮了。
其他车夫也纷纷计算起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以前是固定抽成，干多干少一个样，现在干得越多，自己落下的就越多，这积极性立刻就不一样了。
核心兄弟们听到开拓业务还有额外提成，也都摩拳擦掌。谁不想多赚点钱贴补家用？以前是野哥指哪打哪，现在自己主动去找活儿，找到了还能多分钱，这干劲立刻就上来了。
“野哥，这规矩……真这么算？”一个兄弟还有点不敢相信。
“白纸黑字，按手印！”林野把重新誊写清楚的章程拍在桌上，“但我丑话说前头，规矩定了，谁要是坏了规矩——比如抢自己人的活儿，或者虚报冒领——别怪我林野不讲情面！”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问题！”
“野哥放心！”
“保证守规矩！”
众人纷纷应和，气氛热烈。
新规施行后的效果立竿见影。挂靠的车夫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挑肥拣瘦，有活儿就抢着接，服务态度也好了不少，因为他们知道，口碑好了，找上门的活儿才会多。核心兄弟们也不再只盯着货栈派下来的任务，一有空就往自己负责的区域跑，主动跟客户套近乎，挖掘需求。
四海速运的业务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虽然依旧是小打小闹，但内部的活力和效率，提升了一个档次。林野看着账本上逐渐增多的数字和兄弟们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掌控局面的踏实感。
这天，他正在核算这个月的收支，强子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野哥，有个事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林野头也没抬。
“我听说……听说凯旋商贸那边，在旧城改造项目上，好像遇到点麻烦。”强子声音更低了，“他们想拿下建材供应，但上面好像对赵凯的背景有点……有点顾忌，怕影响不好。项目指挥部那边，更倾向于找一家背景干净点、口碑好的本地商号合作，哪怕规模小点。”
林野拨弄算盘珠子的手猛地停住了，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强子：“消息可靠？”
“八成！”强子肯定地点点头，“我一个远房表亲在指挥部当差，听他喝多了漏的口风。”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背景干净？口碑好？本地商号？规模小点也没关系？
这几个词，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四海货栈，不正符合这些条件吗？虽然规模小得可怜，但正是因为小，才显得“干净”！而且，四海速运这段时间在工厂区积累起来的口碑，不就是现成的“信誉”吗？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四海，有没有可能，去碰一碰那个看似高不可攀的旧城改造项目？哪怕只是其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部分，比如……项目内部的一些零散、急件的运输协调？
他知道这想法很异想天开，四海和凯旋商贸比起来，就像蚂蚁和大象。但指挥部“倾向于找背景干净的小商号”这个信息，就像一丝裂缝，给了他一线微弱的希望。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呼吸都有些急促。需要计划，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怎么接触指挥部？怎么展示四海的能力？怎么规避赵凯的阻挠？
“强子！”他停下脚步，眼神灼灼，“你那个表亲，能不能想办法，约出来见一面？不用提项目，就是……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强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野的意图，用力点头：“我试试！”
林野重新坐回桌前，看着账本上“四海货栈”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感觉它们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一直记得陈其庸的话——潜龙在渊，腾必九天。但他不知道天在哪里。现在，他好像，隐约看到了一丝云层的缝隙。
也许，他这条潜藏已久的龙，是时候，试着发出第一声低沉的龙吟了。哪怕声音微弱，也要让这江城的水面，泛起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