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铁匠铺院子里,气氛凝重而压抑。煤油灯如豆的火苗跳跃着,在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林野、强子、小顺,还有另外两个叫老蔫和狗子的四海旧部,围坐在一个废弃的铁砧旁。地上用木炭粗略地画着江城主要势力的分布图。
“钱经理栽了,板上钉钉。”强子用拐杖点着代表钱经理地盘的位置,声音嘶哑,“私藏军火,人赃并获,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手下那些走私的线路和仓库,现在肯定乱成一团。”
“疤脸熊也折进去了,”小顺补充道,眼神里带着快意,“虽然罪名可能轻点,但短时间内肯定出不来。他管着的赌场和码头那片,现在群龙无首。”
老蔫是个闷葫芦,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狗子则兴奋地搓着手:“野哥,强哥,这可是好机会啊!咱们是不是……”
林野抬手,止住了狗子后面的话。他盯着地上那简陋的“地图”,目光锐利。
“机会是机会,但没那么简单。”他缓缓开口,“赵凯不是傻子,他肯定料到会有人趁机伸手。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稳住局面,把疤脸熊和钱经理的地盘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或者交给更听话的人。”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看着?”狗子有些急。
“看?当然不。”林野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但他想吃独食,也没那么容易。别忘了,还有梁弘远在背后盯着,还有那个不知道躲在哪儿、是死是活的周福。这潭水,浑得很。”
他看向强子:“强子,你那边,还能联系上几个信得过的老兄弟?不是要他们拼命,是要眼睛,要耳朵。”
强子沉吟了一下:“码头那边,还有三五个,都是以前受过气、对赵凯不满的。城南……黑皮和阿彪那俩王八蛋虽然投了赵凯,但手下也有人不服他们,可以试试。”
“好。”林野点头,“让小顺和老蔫去接触,小心点,只传话,不露面。告诉他们,四海没死绝,让他们盯着赵凯派去接手地盘的人,看看都是谁,有什么动静,特别是……有没有什么岔子。”
他又看向狗子:“狗子,你手脚利索,去鬼市,找‘篾片黄’那种人,散点钱,把水搅浑。就说……赵凯要清洗旧部,钱经理和疤脸熊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再说,梁理事对码头最近的事很不满,可能要换人。”
狗子眼睛一亮:“明白!野哥,这是要让他们自个儿先乱起来!”
“对。”林野眼神冰冷,“他们内部越乱,互相猜忌越深,咱们的机会就越大。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抢地盘,那是以卵击石。咱们是火星,要在他们这堆干柴下面,悄悄地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记住,咱们现在要的是情报,是人心。谁对赵凯不满,谁在观望,谁有可能被拉过来……这些,比真金白银更重要。”
强子看着林野,眼神复杂。他感觉野哥变了,不再是那个凭着一股悍勇带头冲杀的野哥了,更像一个……躲在阴影里编织罗网的猎人。更冷静,也更可怕。
“还有一件事,”林野看向强子,语气凝重,“周福。他到底在谁手里?是死是活?必须弄清楚。他是咱们对付梁弘远唯一的牌。”
强子摇了摇头:“陈老先生那边口风很紧,打听不到。‘过江龙’残存的人像疯狗一样在找,估计也没得手。我怀疑……周福可能已经被梁弘远的人控制起来了。”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周福落到梁弘远手里,那他就彻底失去了掣肘梁弘远的武器。
“继续查。”他只能这么说,“活要见人,死……也得知道尸首在哪儿。”
安排完这些,众人都领了任务,悄无声息地散去。院子里又只剩下林野和强子,还有那盏摇曳的油灯。
“你变了,野哥。”强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林野看着跳动的灯花,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变,就得死。”
他抬起头,望向院墙外漆黑的夜空:“四海是在明处被人打垮的。这次,咱们要在暗处,一点点把根扎回来。哪怕这根,现在是长在废墟和烂泥里。”
强子沉默着,用力拄紧了拐杖。他知道,那条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要开始露出獠牙了。只是这一次,毒牙瞄准的,不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这整个看似牢固、实则暗流汹涌的秩序。
废墟上的火苗,虽然微弱,却已在寒风中,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