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震耳欲聋的、并非源于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轰鸣,持续不断地冲击着纯白空间。原本稳定、冰冷、秩序井然的领域,此刻如同被投入碎石的湖面,彻底失去了平静。
地面在脚下起伏、扭曲,仿佛活物般蠕动,纯白的天花板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黑色缝隙,从中逸散出混乱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闪电般四处窜动。那面中央光屏已经彻底被扭曲的色块和刺耳的杂音占据,规则的意志在其中发出断断续续、逻辑混乱的碎片化指令,仿佛一个濒临崩溃的系统。
“警告……未知……错误……”
“判定……失效……”
“惩罚……启动……错误……重试……”
“破坏者……定义……冲突……”
所有启示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他们努力在震荡的空间中维持平衡,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茫然。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规则副本的认知!规则本身……竟然会崩溃?
麦克脸上的错愕和怒火被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那片混乱的光屏,又猛地看向引发这一切的林野,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超出算计之外的惊疑。“你做了什么?!”他几乎是咆哮着喊道,但声音被空间的轰鸣所淹没。
浅川梨纱和汉斯迅速靠拢,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异变,同时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林野身上。他们都意识到,林野那看似“违规”的拒绝,似乎触发了这个副本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机制。
林野自己,也处于巨大的震动之中,但这震动更多源于内心。
他站在震荡的最中心,身形却异常稳定。他能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混乱,并非源于毁灭,更像是一种……某种坚固外壳被打破后,内部真实开始显露的“阵痛”。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就在那面布满裂痕、闪烁不定的光屏旁,一面原本光滑无比、与其他墙壁无异的纯白墙壁,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那墙面上,如同被一只无形却带着稚嫩气息的手指划过,悄然浮现出一行字迹。
那字迹歪歪扭扭,笔画稚嫩,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笨拙与认真,与这片空间高科技感的纯白风格格格不入。使用的,甚至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规则符文或通用文字,而是……很久以前,龙国孩童间流行过的一种略带花哨的字体。
字迹的内容,更是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心神俱震——
“我……不怪你。”
四个字。
简单,直白,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足以抚平一切创伤的力量。
林野的瞳孔,在看清那行字迹的瞬间,剧烈收缩,随即,如同堤坝决口,一直被强行压抑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多年的愧疚、沉重的自我责备、不被理解的委屈、以及在这一刻终于被某种力量所“看见”和“回应”的释然——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寸寸碎裂。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字迹从何而来,代表着什么,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已经让他无法自控。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打湿了苍白的脸颊。
那行稚嫩的字迹,仿佛不是写在墙上,而是直接刻印在了他伤痕累累的心上。
“我……不怪你。”
是谁?
是谁在说话?
是那个被他视为“破坏者”、视为愧疚源头的……童年的自己吗?
还是……这规则背后,那源于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某种更宏大、更慈悲的意志,对他这份坚守本心、拒绝背叛自我的行为的……回应?
他不知道。
他也不需要立刻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一刻,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名为“过去”的巨石,仿佛被这轻轻的一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透入了一丝久违的……名为“原谅”的光。
纯白空间的震动,开始缓缓减弱。
那面浮现出字迹的墙壁,如同完成了使命般,波纹渐渐平息,那行稚嫩的字迹也随之缓缓变淡,最终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空间并未恢复原状。
原本绝对纯白、令人窒息的环境,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空气中那冰冷的规则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柔和、更加复杂的氛围。
中央光屏的混乱也逐渐平息,但并未恢复成审判模式,而是变成了一片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空的黑暗。
规则的意志,彻底沉寂了下去,没有再催促审判,也没有宣布惩罚。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仿佛时间停滞般的静谧。
只有林野脸上未干的泪痕,以及所有启示者脸上那无法消退的震惊,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野的拒绝,没有招致毁灭。
反而,引来了规则的……异变,与一声跨越了时空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