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某处绝密等级超越任何已知军事基地的地下设施。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臭氧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量过载后残留的焦灼气味。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合金墙壁和永不间断的惨白灯光,将一切都渲染得如同金属棺椁的内部。通道内寂静无声,只有自动防御系统周期性扫描时发出的、几乎低不可闻的蜂鸣。
在设施最深处,一间布满了各种生物监测仪器、神经接口以及能量约束装置的密室内,史密斯博士——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表情如同凝固的冰面——将一份封面上印着猩红色“最终净化”字样的物理文件袋,递交给了一位身着高级军官制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文件递交时轻微的摩擦声。
那位高级军官,代表着美利坚此刻最高决策意志的存在,快速翻阅了文件的核心内容。他的目光在几项标红的、关于“规则湮灭阈值”、“因果链断裂不可逆性”以及“极高概率引发观测者层面同归于尽”的条款上停留了数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但最终,还是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枚造型特殊的电子印章,重重地按压在文件的批准栏上。
“批准执行。”军官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确认一项普通的物资调拨,“为了美利坚的终极胜利。”
“为了终极胜利。”史密斯博士平静地重复了一句,收回已生效的文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整个过程,如同设定好的程序,高效,冰冷,没有一丝人性的温度。
而这一切,都被密室侧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监控探头,实时传输到了隔壁另一个更加宽敞、但也更加令人窒息的准备室内。
麦克·威尔逊,就站在这间准备室的正中央。
他身着一套紧身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特制作战服,勾勒出依旧强健却隐隐透出一丝僵硬的肌肉线条。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刻意维持的、混合着傲慢与轻浮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不正常的平静。只是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蓝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其深处跳跃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混合着极端兴奋与扭曲恨意的火焰。
他面前的合金平台上,静静地放置着一个约莫手提箱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接缝或标识的金属匣子。匣子本身毫不起眼,但若有感知敏锐者在此,便能察觉到以它为中心,周围的空间都呈现出一种细微的、仿佛被无形力量排斥开的“凹陷感”。这就是“最终净化”计划的核心——那枚被改造过、足以引发局部规则崩坏的高当量【规则炸弹】。
屏幕上,史密斯博士离开,批准指令生效的画面,如同最后一道催化剂,注入了麦克那早已被嫉妒、失败和偏执填满的神经。
“呵……呵呵……”
低沉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声,在寂静的准备室内响起,初时细微,随即逐渐放大,变得扭曲而癫狂。
“批准了……终于批准了!”麦克猛地抬起头,对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脸上的平静彻底破碎,五官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扭曲,“看到了吗?林野!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价值!这就是美利坚选择的道路!不是你那种伪善的救赎,而是终极的……净化!!”
他猛地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痴迷,抚摸着那个冰冷的黑色金属匣子。指尖传来的并非金属的冰凉,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热量的“空无”感。
“他们信任我……他们把最终的力量交给了我……”他喃喃自语,眼神狂热地聚焦在规则炸弹上,仿佛在凝视着某种神圣的祭品,“我不会再失败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不会有任何该死的运气站在你那边!”
林野成功突破【旧楼残影】的消息,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彻底捅穿了他最后一点理智的屏障。那个他曾经视为蝼蚁、后来却一次次将他踩在脚下、甚至连他内心最深处不愿承认的、关于“守护”的微弱光芒都被对方彻底比下去的东方男人,竟然完成了心灵的救赎?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成为了人类文明的希望?
这不可能!这绝不承认!
那种光,那种被所有人期待、被所有人信赖的样子,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刺痛!
如果光明注定要照耀大地,那他宁愿拖着所有人,一起坠入永恒的、平等的黑暗!
“你不是想当救世主吗?你不是想带领你的联盟走向新时代吗?”麦克的脸几乎贴在了规则炸弹冰冷的壳体上,呼出的白气在金属表面凝结成一小片水雾,又迅速消散,“做梦!”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嘶哑,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快意:
“我会在你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在你和你那些可笑的同伴,以为胜利在望的那一刻……把这个,这份来自美利坚的‘厚礼’,亲手送给你!”
“规则的源头?文明的未来?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狂笑,“都他妈见鬼去吧!在绝对的毁灭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你的时间能力救不了你,你的联盟救不了你,什么都救不了!”
“林野……”他最终停止了大笑,将规则炸弹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拥抱情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极端兴奋与无尽怨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用近乎梦呓般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语:
“这次……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疯狂的誓言在冰冷的密室中回荡。
最后的敌人,已抛弃所有理智与底线,化身只为毁灭而存在的复仇恶鬼。
他,已准备好燃尽一切,只为将那抹他无法容忍的光明,彻底拖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