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营的骑兵如同来时一般,卷着烟尘匆匆离去,留下了一地狼藉的思绪和暂时解除的危机。
钱师爷和疤脸头目虽心有不甘,但在沈将军明确的警告和军情优先的由头下,也不敢再强行搜查,只得带着满腔愤懑和疑虑,押着面如死灰、哭嚎不止的林小娟,悻悻然撤出了小林村。
笼罩在小林村上空的紧张气氛骤然一松,村民们议论纷纷,逐渐散去,但看向林家的目光已然不同,多了几分敬畏、好奇和难以言说的疏离。
林大山和柳氏扶着依旧有些发软的腿,回到自家院子,看着被翻动过的痕迹,后怕不已。林壮则闷头收拾着被踢倒的杂物,沉默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阴霾。
林喻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床底下的萧玄立刻爬了出来,他长长舒了口气,背后也已惊出一身冷汗。
“多谢林小哥再次救命之恩!”萧玄抱拳,语气真诚而沉重,“若非你急智,以及那位沈将军来得及时,萧某今日定然连累恩公全家了。”
林喻摆摆手,面色平静:“无碍。你伤势如何?”
“托小哥灵药福,已恢复七八成,内力也恢复了五六成,寻常行动无碍。”萧玄活动了一下筋骨,眼中复仇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此地已不宜久留。青狼帮和卢贼的爪牙虽暂时退去,但绝不会死心。我必须尽快离开,将证物送至更安全之处,并联络旧部,设法为侯爷伸冤!”
他知道,多留一刻,便会给林家带来多一分的危险。如今伤势大体痊愈,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林喻点点头,没有挽留。他深知萧玄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和紧迫性,能在此耽搁这些时日已属不易。
“也好。你打算何时动身?去往何处?”
“今夜便走!”萧玄斩钉截铁,“趁他们以为我还藏匿在此,放松警惕之时,连夜潜出。安陵县乃至本府恐怕都已布下天罗地网,我需绕道南下,前往江南寻一位致仕的老大人,他乃侯爷故交,刚正不阿,或可借他之力,将证物直呈天听!”
林喻沉吟片刻,从系统空间里取出剩下的半瓶【基础疗伤膏】和一小袋碎银子(约十两),递给萧玄:“这些你带上,以备不时之需。江湖路远,保重。”
萧玄看着那效果奇佳的伤药和银两,心中暖流涌过,没有推辞,郑重接过,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林小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待侯爷沉冤得雪,萧玄必结草衔环以报!若……若事有不谐,连累了小哥,萧某九泉之下亦无颜相见!”
“吉人自有天相。”林喻淡淡道,“记住,活着,才有希望。”
是夜,月黑风高。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林家后院,几个起落便融入沉沉夜色,消失在通往南方的崎岖山道上,再未回头。
萧玄的离开,仿佛带走了笼罩在林家上方的最后一丝阴霾。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林喻所料,官府和青狼帮又明里暗里来了几波人探查,但既找不到萧玄的踪迹,也抓不到林家任何切实的把柄。加之守备营那边似乎也打过招呼,最终,这场轰轰烈烈的搜捕行动,在折腾了半月有余后,不得不灰溜溜地撤销了通缉,偃旗息鼓。
小林村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林家门前,冷清了不少日子。
风波平息,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有些东西,已然悄然改变。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村里人对林家的态度。
经过“官差搜捕”、“守备营将军亲临”、“五十两彩礼风波”以及林家肉眼可见的日子红火起来这几件事叠加,林喻在小林村乃至附近几个村子,彻底成了“名人”。
以前他是病弱可怜的“喻哥儿”,后来是有点邪乎的“喻哥儿”,现在,在大多村民眼中,他成了深不可测、颇有能耐、甚至可能有大背景的“喻哥儿”。
虽然敬畏之下带着疏远,但另一种热情却迅速取代了恐惧——说媒的热情!
林家小子虽然是个哥儿,但如今身子大好了(众人看来),模样俊俏(修炼后气质提升),又能挣钱(那神秘的“行脚商人”渠道),连官府和将军都对他家另眼相看(他们误解了守备营来的原因),这简直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于是,林家那原本冷清的门槛,几乎快要被媒婆踏破了。
今天东村的王媒婆带着镇上一个粮铺掌柜家儿子的画像来,夸那小伙子如何玉树临风;明天西村的李媒婆又领着邻村一个家境殷实、据说家里二十亩水田的书生的生辰八字来;后天甚至还有隔着山头的媒人跑来,说有个富户家的女儿不介意林喻哥儿的身份,愿意下嫁……
林大山和柳氏起初是受宠若惊,接着是应接不暇,最后是哭笑不得。
他们每次都将决定权推给林喻,而林喻的反应永远只有一句话,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不急。我暂无此意。”
几次三番下来,媒婆们也都摸清了这林家喻哥儿极有主见,说一不二,只能讪讪离去,但依旧不死心,隔三差五还会来试探。
这一日,又送走一位锲而不舍的媒婆后,柳氏看着坐在桌边安静雕刻着一块木牌(练习精神念力操控)的林喻,叹了口气:“小喻儿,那些小哥里,我看着也有几个不错的……你当真一个都不考虑?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林喻头也没抬,指尖刻刀稳如磐石:“缘分未到,强求无益。我现在只想让家里日子过得更好些。”
林大山吧嗒着旱烟,嘀咕道:“你现在是眼界高了……也好,咱家喻哥儿现在有本事,不愁找不着好的。”
这时,一直闷头编着竹筐的林壮,手上动作慢了下来,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羡慕,轻轻叹了口气。他虽然老实寡言,但也是个正常男人,赵氏被休后,家里冷清,夜深人静时,何尝不渴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只是家里条件刚好转,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从未敢表露这份心思。
林喻虽然看似专注雕刻,但神识敏锐,大哥那一声轻叹和细微的情绪波动,皆被他清晰地感知到。
他手中刻刀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壮那张憨厚却难掩疲惫的脸上。
是啊,风波已过,家里日渐安稳,是该为大哥打算了。长兄如父,他为了这个家付出最多,却至今孤身一人。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也该有人操持家务,体贴照顾他。
想到这里,林喻放下手中的刻刀和木牌,看向柳氏,语气平和却带着决定性的意味:
“阿爹,我的亲事暂且不提。倒是大哥,年纪不小了,又踏实肯干,是该再寻一门亲事了。下次若有媒人上门,便让她们帮大哥留意着吧。要求不高,人品端正,性情温和,能踏实过日子便好。”
此言一出,林大山和柳氏都愣住了,随即眼前猛地一亮!
是啊!怎么把壮子给忘了!
林壮更是猛地抬起头,看向弟弟,脸膛一下子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摆着手:“俺……俺不着急……俺这条件……再说……”
柳氏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眼圈都有些发红:“对对对!小喻儿说得对!是该给壮子说门亲了!都是俺们当爹阿爹的疏忽了!壮子你放心,这回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林大山也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大儿子,眼中满是愧疚和期许。
林喻看着大哥窘迫又隐含期待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为大哥觅一良缘,让这个家更加完整温暖,这或许比他自己修炼突破,更让他感到一种尘世的满足与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