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使者”号如同一个宿醉未醒的巨人，摇摇晃晃地脱离了亚空间，将格瑞亚-V号的污浊空气彻底甩在身后。然而，当舰桥观测窗外的景象逐渐清晰时，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刚出屎坑，又入粪海。
瓦格哈尔。一个被冰雪覆盖的星球，但白色并非主调——斑驳的绿色像丑陋的癣疮一样蔓延在冰川和大地上。更引人注目的是星球轨道上漂浮着的、由小行星、破烂飞船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粗野拼接而成的巨大结构——兽人空间站。
“好了，各位，‘度假胜地’到了。”卡尔团长通过全舰广播说道，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旅游景点，“气温零下四十度，本地特产是咬人的蘑菇和更大的绿皮蘑菇，别忘了给家里寄张明信片。”
舰桥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毫无诚意的笑声。
柯西金凑到观测窗前，咂了咂嘴：“啧啧，瞧这绿油油的，生态环境搞得不赖啊。要是能把这些兽人抓起来搞有机农业，绝对发财。”
“南无无量帝皇爷，”炸弹在胸口画了个天鹰，一脸严肃，“根据《异形种族生态学概要》，兽人真菌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和污染性，不适合作为经济作物。”
“我就那么一说，你个死脑筋。”柯西金翻了个白眼。
“都闭嘴。”卡尔打断他们，“审判庭的‘小麻烦’看起来像个他妈的要塞城市。赫克托代理人，我们的具体降落坐标和任务详情呢？”
一直像幽灵般站在角落的赫克托代理人走上前，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似乎也对眼前的景象有些不适。他操作着控制台，将一幅模糊的扫描图投射到主屏幕上。
“根据前期扫描，兽人在这个区域建立了一个主要据点，能量读数异常。你们的任务是降落至指定坐标，进行侦查，确认据点规模和防御力量，并……寻找任何异常能量源。”赫克托的声音依旧平淡，“‘灰烬使者’号将在轨道提供远程支援。”
“远程支援？”戈尔东哼了一声，“意思是等我们死光了，你们帮我们收尸的时候站远点是吧？”
赫克托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登陆艇已经准备就绪。愿帝皇保佑你们。”
一小时后，一艘看起来比“灰烬使者”号还要破旧的小型登陆艇，载着第514侦察团的先遣队，呼啸着冲入瓦格哈尔的大气层。剧烈的摩擦让艇身发出痛苦的呻吟，让人怀疑它会不会在半空中就散架。
“101大爷！你这玩意儿靠谱吗？”戈尔东死死抓着安全带，朝正在驾驶座上噼里啪啦敲打控制板的技术军士喊道。
“放心！”101大爷头也不回，“我加强了隔热层，还用从厨房顺来的冷凝剂给引擎降了温！稳得很！”
“你用什么加强的隔热层？”柯西金警觉地问。
“就从底舱那些‘非标’货物上拆了几块复合装甲板，我看大小正合适……”
舱内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风噪。
“我操……”戈尔东喃喃道，“你拆了审判庭的特殊装备……”
“物尽其用嘛！”101大爷理直气壮，“反正他们又不用坐这破船登陆！”
卡尔团长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他转向紧张得脸色发白的新兵戴夫：“戴夫，记住降落程序。舱门一开，跟着我，别抬头看天，也别发呆，兽人的枪法可能不咋样，但他们的子弹跟他们的个头一样大。”
登陆艇在一片被冰雪覆盖的、相对平坦的荒原上剧烈着陆，滑行了上百米才停下。舱门刚打开一条缝，凛冽的寒风就夹杂着雪粒灌了进来，同时还带来了一种……极其难闻的气味。像是腐烂的蘑菇、机油和某种野兽巢穴的混合体。
“欢迎来到瓦格哈尔！”柯西金第一个跳下去，深吸一口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妈的，这空气……够劲！”
众人陆续离开登陆艇，迅速散开成防御队形。白雪皑皑，但远处那片蔓延的绿色异常扎眼，甚至能看到一些用粗糙金属和石头搭建的简陋工事。
“扫描显示生命迹象……”负责操作便携式扫描仪的老兵刚开口，就被一阵巨大的、毫无韵律感的咆哮声打断了。
“wAAAGh！！！”
只见不远处的雪坡后面，猛地冒出了几十个绿色皮肤、身材魁梧、穿着乱七八糟金属盔皮的兽人小子！它们挥舞着各种粗糙但致命的武器，像一群发现猎物的野狗般冲了过来。
“敌袭！准备战斗！”卡尔团长冷静地下令，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紧张。
新兵戴夫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下意识地端起激光枪，想要瞄准。
“菜鸟！别傻站着！”戈尔东一把将他拽到一块巨石后面，“第一课实战：打不过就先找掩护！”
几乎在兽人出现的同时，514团的老兵们已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而熟练地找到了最近的掩体——岩石、冰丘、甚至是登陆艇起落架。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一片拉枪栓和找位置的窸窣声。
“自由射击！节省弹药！”卡尔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
爆弹枪和激光枪的声音顿时响起，精准而高效。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兽人小子应声倒地。
但兽人的数量远超他们，而且更加皮糙肉厚。更多的绿皮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还有一个格外高大、扛着粗大火箭筒的兽人老大。
“妈的，捅了蘑菇窝了！”柯西金一边点射一边骂道，“团长，风紧，扯呼？”
卡尔团长观察了一下局势，兽人已经形成了半包围，那个兽人老大正把火箭筒对准了他们藏身的巨石。
“101！烟雾弹！全体注意，”卡尔团长通过通讯器下令，声音清晰而平静，“执行‘计划阿尔法’！”
“计划阿尔法是啥？”戴夫茫然地问旁边的戈尔东。
戈尔东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就是跑路计划！菜鸟，跟上！”
话音刚落，几发烟雾弹在兽人冲锋的路径上炸开，浓密的烟雾瞬间遮蔽了视线。与此同时，101大爷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小玩意儿扔在地上，那是一些会发出刺耳噪音和闪烁强光的小装置。
在兽人被烟雾和噪音迷惑的瞬间，514团全体成员，包括新兵戴夫，在卡尔团长的带领下，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着与兽人来袭方向相反的一片复杂冰裂谷地方向，发足狂奔！
他们的撤退井然有序，交替掩护，速度极快，显然演练过无数次。兽人的咆哮和射击声被迅速甩在身后。
戴夫一边拼命奔跑，一边听到跑在他旁边的柯西金还在通过通讯器喊话：“灰烬使者号！灰烬使者号！这里是先遣队！我们遭遇大量兽人伏击！重复，大量伏击！请求轨道轰炸支援！坐标……呃，就我们刚才降落那片区域，全覆盖！快！”
通讯器里传来赫克托代理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刚刚降落！哪来的伏击？！而且你们现在的位置……”
“信号不好！干扰严重！为了帝皇！为了审判官！炸他娘的！”柯西金喊完，直接关闭了通讯，对旁边的戴夫挤了挤眼，“小子，学着点，这叫‘创造性的战场汇报’。”
戴夫张大了嘴，看着这群在枪林弹雨中跑得比兔子还快，还不忘呼叫轨道轰炸把追兵老家给扬了的老兵，第一次对“活着”这两个字，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在这粪坑之王的国度，他们似乎真的……很擅长活下去。